“那就是傳聞中的文家劍?”
陸長澤沉吟不語,他武藝平平,多年未見此劍法,原也不夠确定。但魏亭那一瞬間的停滞給了他答案。
誠然,這位少将軍掩飾得極好,可惜他遇到的是以眼毒著稱的陸長澤。
“大人,如此說來,莫不是文大人的胞姐……文齋?屬下聽聞那位夫人少時也是尚武的,舞得一手好劍。”
陸長澤斷然道:“身形不像。”
阿溪搖頭:“她那府邸被圍得水洩不通。錦羽衛不是吃素的,即便攔不下她,這麼久的功夫也該報信來了……不是文齋,會是誰呢?”
他與胡杉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洪豐文氏的旁支?”
陸長澤不置可否,搜刮着腦海裡的印象:這般身形,再加上這樣的身手……此等組合過于陌生,他原不該認識這樣一名女子,但是——
“眼熟得很。”他咬着這四個字,闆着臉,“活捉了再說。”
胡杉應是,正要率衆殺去,聽得一聲蒼勁有力的斷喝:“事發于寒舍,怎好勞動陸大人!”
卻是那鎮北将軍魏轲帶着十幾個府兵縱馬馳來,他身着常服,身形如同着甲之人一般魁梧,氣勢如虎,逼壓得胡杉等人不得不退避。
陸長澤沒回頭,不為所動:“将軍以為,僅憑令郎一人之力能拿下此女?”
魏轲聲如洪鐘:“區區一名小賊,何足挂齒!”
“我看未必。”
“陸大人小看我兒!”
“且看。”陸長澤淡聲道,“少将軍固然勇猛,可惜過于顧念舊情,敵不過故人。”
何謂“故人”?魏轲擰眉沉思。
他幼時随父在邊關長大,自從将有孕的妻子送回京城,他孤身在外征戰,直到年近五十才回京與妻兒團聚。
鎮北将軍府與洪豐文氏的宗房行的是通家之好,卻獨獨漏了他這個常年戍邊的正主。對于文家,他隻知道這家嫡支的兒郎個個年少成名,也個個不長命,至于女眷,更是毫無印象。
因着這層緣故,他并未見識過什麼文家劍,便也想岔了,思之悚然:是了,他諾大個将軍府也不是個擺設啊!此女潛入府中遊刃有餘,若非有内鬼相助,必是他府中之人!
這邊充作看衆的人各懷心思。那邊的魏亭招式看似兇狠,實則花裡胡哨開始放水,文斐見狀也順水推舟陪着演。
兩人又打着跑了一段距離,魏亭才抓着一個間隙問:“你莫不是齋姐兒?”
見文斐不答話,隻當她默認了,魏亭斥道:“怎這般糊塗!先前莽撞,而今還這樣!”
文斐也打得牙癢,一劍刺過去,心說若不是你小子死死糾纏,我早遛沒影了!你才糊塗,糊塗鬼!
“往葫蘆巷的戲台打去,我有辦法助你脫身!”魏亭躲過那氣勢洶洶的一劍,目眦欲裂,“你既敢來,就該信我!走!”
兩人你來我往,當真往葫蘆巷去。
文斐剛躍上戲台,耳邊風聲淩冽,立即側身避去!魏亭的長槍擦着她面具上的獠牙擊中戲台上的銅鼓!險些擦飛她的面具!
铛的一聲巨響,震得她聽不見别的,她怒目震開那柄槍,隻見魏亭口型張合——
“打鼓啊,打鼓!”
文斐将信将疑,掃了一眼戲台上密密麻麻挂着的銅鼓:此處有什麼玄機?
二人齊心協力,借着打架的招式,招招往銅鼓上招呼,一時間铛铛之聲不絕于耳,震得四周的人家紛紛點起燭火,窗紗如晝,人影綽綽。
黃叔端推開一扇直棂窗,垂目望去,眉心攏成一個川字。他身旁的侍女秉着燭火,探頭看去,細聲細語:“奴婢瞧着,是文三爺使過的劍法。”
“茗鯉,莫要糊弄我這書生。”黃叔端把玩着手上的魯班鎖,憂心忡忡,“是不是文家劍我不曉得,但遠處那個姓陸的閻羅化作灰我都認得。”
被喚作“茗鯉”的侍女目不轉睛盯着戲台,笃定道:“奴婢沒看錯。”
“這麼說,那個是齋姐兒?她怎又惹上那家夥?”黃叔端扶額苦笑,隻覺雙腿一陣陣發虛,“還有這個亭哥兒……前個月剛與他通個氣兒,他就想當着陸長澤的面用我這裡的機關。”
“不如咱們當作沒瞧見?”茗鯉沉靜地問。
“既是齋姐兒,總要盡力幫上一把。”黃叔端咬牙,“她戴的那個面具,我正好收着一個差不多的……”
“公子放心,奴婢曉得該如何做。”茗鯉了然,屈膝一禮就要退去。
黃叔端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抿唇:“你當真有把握甩開他們?”
茗鯉吹熄了手中的燈燭,在昏暗中回眸一笑:“公子莫怕。奴婢旁的沒有,就是腳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