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葉不喜歡聽這種話,她猛然扭頭看向說話的那個老匹夫,臉上露出個笑容。
那老匹夫驟然一愣,見竺葉在笑,皺了下眉,畢竟身為女子,竟大張旗鼓同男子賣笑,太過于輕浮,他上前一步,似想同竺葉說教。
竺葉的指尖有流光溢出,順着人群,落到那老匹夫的手腕上,她又是一笑,乖巧溫和。
隻是竺葉扭頭之際,她感覺後背一陣發涼,似乎有凜然殺意沖她襲來,可她的視線警惕掃過四周人群,無任何異常時,這才重新看向面前的熱鬧上。
竺葉不太喜歡這個熱鬧,她突然“欸”了一聲,笑着同身邊的姨嬸說話:“男人能娶妻,也能納妾,更有通房奴婢,那他不是能納好些女子?”
周圍的姨嬸被這長輩殺手的笑弄得晃了心神,同她道:“納妾律法有規定。但若是男子風流,奴婢通房自不會少。”
竺葉似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恍然大悟道:“青行鎮的鎮令是他爹,無人能管他,看他這架勢,那鎮上的未出閣的女子不都是他的奴婢通房嗎?”
她的聲音并不小,周圍人聽得清清楚楚。
沒用男人身邊的侍衛一把拉開劍,對着竺葉,冷若冰霜:“你這小女子,休要胡說,敗我們公子名聲。”
衆人被這蓦然拉開的劍吓得心神恍惚,齊齊後退一步,面上大驚。
在這混亂之際,無人注意到細如發絲的蠱絲穿進那沒用男人和護衛們的指尖。
竺葉上前一步,眉眼彎彎:“皇上不急太監急,你家公子都沒說話呢,你一直哔哔賴賴的說着,難不成你是個太監?”
“放肆,你這不識好歹……”
芸娘蒼白着臉,一雙淚眼婆娑,她感激的看了竺葉一眼,微搖了搖頭:“妾蒲柳之身,得公子看上,自是歡天喜地,奈妾已有媒約,若公子不棄,可帶妾的屍身回府。”
她話畢,作勢要撞上劍鋒。
隻見有流光劍意閃過,打偏一寸劍。
竺葉心下警惕,回首望向人群,卻并未發現異常。
而那熱鬧已達到頂峰。
那芸娘心中凄凄,雖未撞上劍,但卻兩眼一翻,竟暈死過去。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衆人都沒反應過來,隻見平日為人和善的芸娘要以死明志,心裡思索竺葉剛才話語,心中不免都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
近年來沒什麼大災大禍,家裡又有些餘糧,誰又願意将女兒送給權貴做妾呢?
衆人推搡着想要圍上前,隻聽一放鞭炮似的響聲在人群炸開,臭味熏天,活像是吃了好幾年的豆子,那皮膚白淨的公子面若菜色,一手捂住面頰,另一手捂住臀部。
竺葉捂住鼻子,皺着眉,一雙眼睛卻滿是狡猾笑意:“公子莫不是身體有疾。欸,當衆放屁……”
她裝作沉思樣:“龍陽之好……難不成是……常年流連花叢之故。”
這公子,男女通吃?!
衆人吓得面如死灰。
公子氣得面色漲紅,瞪着竺葉:“你!!!”
他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道餘韻深長的響聲。這下不止是這公子,護衛們和人群中的男人也都捂着臀部,面露難色。
竺葉對他做了個鬼臉,氣得對面人仰馬翻。
“有辱斯文。”
“你當衆放屁。”
“言辭粗俗。”
“你當衆放屁。”
公子氣急,又是一道齊齊的聲響,他憋了半天,擠出一句:
“好…好男不跟女鬥。”
“你當衆放屁。”
“公子…公子我們要不……”
公子氣得瞪了護衛一眼,實在忍不住□□下墜的痛意,他捂着臀部,灰溜溜的從人群中逃竄而出。
竺葉雙手成喇叭樣,高喊:“你還年輕,少放縱多補腎,這病還是能治好的。”
她得意洋洋的回頭,腰間八角鈴铛因靠近芸娘而晃了晃,竺葉視線落在裝暈的芸娘上,面上酒窩一露,聲音急切,沖那面色和善的嬸子道:“嬸子,快請大夫啊。”
衆人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竺葉從人群中溜出來,她拍了拍八角鈴铛:“行了,她不是源頭,去找源頭所在。”
八角鈴铛很喜歡竺葉身上的味道。
但它是個有尊嚴的八角鈴铛,輕輕的撞了下竺葉手面,不情不願的晃了晃鈴铛。
夕陽西下,火燒雲燃得正烈,東邊生了輪彎月,同西邊落下的餘晖很是割裂,可雜糅在一起,卻美倫美奂。
有雜碎在跟着她。
竺葉腳步一頓,眼睛微閃,故意走過暗巷,兩人輕微的交談聲細細密密的響起。
“大哥,那女子雖渾身戴銀,但看上去很是不好對付。”
“閉嘴,一個小姑娘而已,咱們兩個大男人,能對付不了她?”
竺葉坐在飛檐上,她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懶得動手,卻又聽到下面交談。
“大哥,那女子生得細皮嫩肉,許是哪家出來遊玩的官家小姐,若綁了,做媳婦,錢财不是應有盡有?”
竺葉連吓人的心情都沒了,她面無表情的看着底下兩人。
而那旁邊稍矮一些的男子狠狠的搓了搓臉:“不準再說這種話,求财仍是求生之舉,強占女子這種事,卻不能做。”
竺葉面無表情的玩着手上的蠱絲,看着巷子裡的兩人——殺了他們,也髒了她的手。
她手中蠱絲一落,穿行進兩人體内,這兩人抱住肚子,疼得摔倒在地,滿地打滾,連滾帶爬的離開巷子去找如廁。
飛檐上的驚鳥鈴在響。
竺葉轉了轉脖頸,正準備離開,視線蓦然掃過暗處,略微停留,面上帶了笑意,低低道:“原來還有雜碎。”
她手中蠱絲微晃,硬如鐵絲。
月色朦胧,竹影晃動。
一波光粼粼的長劍從暗中顯出,那劍身窄而長,劍面凹凸不平,似有流光閃過。
劍身抵在蠱絲之上,銀光一閃而過的落在來人的面頰脖頸上,最終停留在來人的素色道袍上面。
好難聞的氣味。
是午間那道凜冽殺意,也是擊落那侍衛的流光劍意。
竺葉斂神,視線不加嫌惡的掃過他腰間挂着的太極雙魚玉佩。
原是個道士。
她連眼前人的臉都不想看,輕蔑的想,
反正會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