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渡沒有吃壞過肚子。
他的師傅常因愛酒,整日醉醺醺的,可又貫愛下廚,若廚藝好,倒是不錯,可偏生他能将不同顔色的菜都抄成黑乎乎的一灘。
長渡從小被他養大,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任何黑乎乎的食物,且從不拉肚,這讓其他師弟敬佩不已,每等師傅關愛弟子送飯之時,趕忙将長渡推出。
師傅感歎不已,直說,長渡是他的知己,師兄弟熱淚盈眶,直說,長渡是個英雄。
後來常因難得清醒,他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從小養大的徒弟是因為沒有味覺,身體從小又強壯不已,這才能吃下他做的食物并且日益強壯,并不是他的知己。
他悲痛萬分,又去其他峰找尋知己,其他師弟才長舒一口氣。
但竺葉并不知此事,許是面熱,蒸得腦袋更是一灘漿糊,她此時竟想伸手去奪長渡手中的棗泥糕,可誰知長渡正将油紙包上移,竺葉的指尖便落到了長渡的脖頸上。
不是掐,也不是嫌惡。
是柔軟的指腹。
剛好落在那片紅痕之上。
兩人皆是一愣。
長渡還保持着吃棗泥糕的動作,他的面頰微鼓,唇瓣微張,眼底茫然,那仙氣飄飄的清冷氣似散了不少,多了少年人的單純和無措,額前朱砂一瞬間變得更紅,面皮漲了粉意,淚珠從他的左眼眶溢出,混着面頰被石頭擦出的血絲,正巧砸落在竺葉的手心上。
淚意灼燙,竺葉手心一抖,心髒疼痛。
八角鈴铛響得厲害,幾乎吹起竺葉腰間的花帶。
這響聲過大,驚動了這片窄而小的甬道裡的機關。
“噌”得一聲,兩邊皆有利箭射來。
兩人轉身不及,竟面朝對方,難得默契的一人甩鞭,一人揮劍。
箭矢掉落地面,驚動了更多的利箭穿行而來,雙腳已然暫時無法觸地,兩人對視一眼,雙手短暫接觸,雙腳一擡,換了位置,同利箭纏鬥。
可那該死的八角鈴铛在兩人雙手接觸之時,突然變得更響,驚動了越來越多的利箭。
長渡一手暫時捂住左眼,濕意沁濕整個手掌,耳邊聽到竺葉怒喝一聲。
“熄滅這些光。”
長渡這才看清整個甬道的全景。
甬道窄而長,僅能供兩人通過,兩邊各立着木樁,木樁上面似供着蠟燭,利箭雖帶起風聲,可蠟燭卻不動,此時發着微弱的光,勉強能看清微微濕潤的牆壁和牆壁夾角的灰塵。
若熄滅這些燭火,便相當于沒了光源,兩人隻能摸黑的同這些利箭打鬥,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可長渡卻瞬間聽從了竺葉的指揮,他躲開這利箭,順着甬道而跑,流光劍揮了過去,可那蠟燭僅是變幻了個形态,并沒有被熄滅。
長渡用劍身抵住利箭,視線落在旁邊的蠟燭之上,細看之下,他才發覺不對——那不是蠟燭,分明是發着光的蟲子!!!
密密麻麻的蟲子交疊在一起成團狀,遠遠望過去,确然像是蠟燭的形狀。
劍光一落,掃落這些蟲子。
可下一瞬,更多的蟲子似是憑空的冒了出來,它們垂挂在木樁之上,翅膀微震,泛着紅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長渡和竺葉看。
竺葉掃視着蟲子的形态。
這是發光蠱,很常見的一種蠱,僅有發光作用,根本威脅不到人,但這兒的發光蠱似乎被打了什麼藥,變得能夠死而複生——是的,死而複生,剛才的攻擊,确實讓這群發光蠱死亡,可它此時卻重新死而複生,甚至體型被之前的更大。
這甬道根本沒有給竺葉和長渡過多的思考空間——利箭變得更多起來,稍有不慎,他們就會變成刺猬。
竺葉便躲閃便觀察着這些發光蠱。
發光蠱是有翅膀的,理應可以飛翔,而這些發光蠱卻癱軟在木樁之上,移動緩慢。
木樁!
而就在此時,兩側的牆壁緩慢移動,若兩面牆壁合二為一,竺葉和長渡必定會被夾成肉餅。
竹葉青一圈一圈繞過竺葉的手臂,似有些急躁不安。
竺葉忽而揮起長鞭,甩向面前的木樁。
與此同時,長渡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甬道内的木樁齊齊被打斷,牆壁不再射出利箭卻依舊在不斷靠近,經年失修的牆壁漲起塵土,直吹得人狼狽不堪。發光蠱卻在此時震動起翅膀,體型雖小但奈何數量極多,全部飛起來時,像極了一面牆壁。
竺葉手中的蠱絲倏然穿行于發光蠱間,發光蠱情不自禁跟随着蠱絲動靜。
竺葉直接将發光蠱繞起圓團,流光劍順勢而來,一把穿破圓團。
兩側不斷靠近的牆壁蓦然一停,落了一地發光蠱屍體,緊接着灰塵紛紛揚揚,頭頂似有轟隆一聲,預示着此處即将徹底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