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事上,甯遠伯對帝王的回話很有幾分底氣。
瑤華院是伯府上頂好的院落,已修葺一新。侍奉三姑娘的丫鬟婆子都是夫人親自掌眼挑選的,模樣周正,安分守己,必不會委屈了她。
三姑娘一應吃穿用度,雖說都是宮中安排,伯府仍舊按嫡出小姐的份例再添上一重。
帝王旨意不得外道,三姑娘的身世他守口如瓶。縱然夫人明裡暗裡問及,他都是好生叮囑,務必要視其為親生女。
“陛下且寬心,三姑娘萬事皆安。”
祁涵颔首,她也從來不是讓自己受委屈的性子。
……
連着五日去秦氏院中請安,回到瑤華院,小丫鬟剛好按吩咐從膳房取回點心。
向萍道:“日日要姑娘去問安,也不知夫人擺的什麼婆母架子。”
秦氏膝下二子二女,長子已成家,外放在外為官,遲遲沒能調回京城。他的家眷自然也随他在任上,未能随侍婆母左右。
次子在書院中讀書,一兩月回府一趟。
容璇眸光微閃,遞了塊糕點給她:“無妨。”
早起對她來說不是難事,日日踏着晨曦出門,還有些從前去戶部應卯的熟悉感。
有時候她看花葉上的寒霜,恍惚間都覺得眼下的日子是一場夢,醒來時她還是戶部的五品郎中。
容璇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不過到底人在屋檐下,無傷大雅的事,順順無妨。
甯遠伯少理後宅事,她對于秦氏總歸要敬上三分。
她沒有那般有恃無恐的底氣,隻能自己拿捏着分寸。
向菱也道:“三姑娘日日請安,其他幾位姑娘總不能幹看着,這幾日都到得齊全。”
容璇笑了笑,一日日下來,不知是誰更難捱。
她摘了耳飾:“去夫人那兒告禀一聲,明日我想出府走走。”
向萍應下,立刻打發院中丫鬟去了。
松雅院内,秦氏烤着火:“去便去罷。”
想起丈夫的言語,她不情不願應下,命人明日備好車馬。
在一旁練字的容姗聽得話語,立時湊上來:“母親,我也想出府去。”
國喪過後,臨近年關,雲珮閣和月琅齋聽聞進了好些時新首飾。容姗按捺不住,丫鬟婆子去采買哪比得上她的眼光。
秦氏沒好氣:“明日還要進學,你那課業完成了?”
大晉興女學,京都有明安、明義兩處女子學堂。世家貴女多有入學者,秦氏亦送了膝下幾個女孩去明安堂。
原也不指望能學出什麼名堂,等過了笄禮定下親事,差不多便到此為止。
“母親……”
容姗貼坐在秦氏身側,抱着人胳膊磨纏。
架不住小女兒一通撒嬌,秦氏允諾道:“等你完成夫子的課業,我便帶你去雲珮閣挑一副璎珞。”
容姗答應一聲,露出天真得意的笑來。
秦氏望她歡天喜地離去的模樣,無奈的神情中又有些寵溺。
……
翌日容璇用過午膳,甯遠伯府預備的馬車已候在府門外。
容璇帶了向萍出府,除過車夫,另有三名侍從随行。
她其實沒有什麼特别要去的地方,馬車悠然在街巷間穿行。
容璇命車夫漸往繁華的商街去,她在獄中待久了,想去熱鬧的所在。
她不敢去尋懷月,唯恐叫帝王發覺,連最後一處容身之所也無。
在德豐齋中包了些糕點果脯,還是原來的滋味。
她逛了幾家原先相熟的鋪子,遠遠望見雲珮閣的招牌時,容璇心下一動。
雲珮閣是京中首屈一指的珍寶鋪子,二層的華樓,各色首飾琳琅滿目,雖則價貴,但備受京都貴女青睐。
馬車停于雲珮閣外,甯遠伯府的侍從們得了些賞錢,按三姑娘的意思四散去吃杯茶休息。
畢竟主子們挑選首飾,總得要小半個時辰。
新客至,那出塵的姿容叫掌櫃愣上一愣,好一會兒後才顧及去打量衣飾。
他略一搭眼,便知姑娘出身必定不俗。掌櫃擱了手頭瑣事,堆起笑上前迎客,交代小厮有什麼好物隻管奉上。
容璇在閣中挑了兩圈,到底是在京都享着盛名的,果然有幾分底子。
坐到二樓雅間内,容璇端了盞桂花飲,掌櫃正不疊吩咐底下人将姑娘要的東西包起來。
“還請姑娘稍候。”
開了單大生意,掌櫃的眼睛笑得眯起。
容璇一點頭,她選了一副赤金嵌玉的頭面,幾支純金嵌寶的發钗,一對白玉玲珑佩,還有一副足金的荔枝手镯。這對手镯雕工細膩不凡,鑲嵌的玉石顆顆質地上乘,單拿出來一塊便要價不菲。
掌櫃親自盯着人包好手镯,這是才到的尖貨,定價格外高昂,沒成想這麼快就遇見了主人。
他親自帶人捧着首飾,一路将貴客送到馬車上,方才告辭。
進雲珮閣前後不過兩刻鐘,随行的幾人尚未回來,隻留了兩位小厮看顧馬車。
容璇并不着急,坐回馬車中,吩咐向萍先清點首飾。
她扶正發髻上一支步搖,那一對白玉玲珑佩,正好向萍與向菱一人一枚,算是全了一點情意。
容璇的衣食用度從宮中出,十幾樣首飾件件價格不俗,早有人付清了錢款。
偏生她自己見不到一分銀錢,世家貴女,從來都無需親自沾手銀兩。
容璇歎口氣,将那對荔枝手镯套在自己腕上,沉甸甸地很有分量。
畢竟論銀子,總得是拿在自己手上才最安心。
赤金的一副頭面,其中一隻耳墜松脫了一枚金珠。
好在尚未走遠,向萍道:“姑娘,我回閣中修補一二。”
容璇點頭:“不必心急。”
向菱帶了一人前去,容璇将金镯隐在杏黃色繡五瓣梅花的衣袖下,在街頭小攤上把玩着一隻泥塑的娃娃。
泥娃娃繪了彩衣,神情憨态可掬的,叫人一見便心生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