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官人定睛一看,可恨這東西沒藏好,偏給她翻出來,忙裝傻充愣道:“難道不是你的?”
“我的手帕我會不認得?”玲珑從他腿上立起身來,将手帕擲在地上,“你仔細想,我幾時用過這顔色的帕子?!”
莊大官人也忙站起來,兩手握住她的肩,陪着笑臉,“大約是我外頭應酬,用了誰的,揣在懷裡稀裡糊塗給帶回家來,這值什麼?你不要生氣。”
“誰知你是稀裡糊塗,還是存心存意?”玲珑不由得冷笑,“你口口聲聲說心裡眼裡隻有我,原來是哄我,背地裡不知和多少女人拉扯,要不然人家的手帕,怎的在你的卧房裡?隻怕背着我,人早已登堂入室了!”
“你這可就冤屈我了,我真不知哪裡來的,你不是不知道,我常在外頭和人應酬,席上也少不了坐陪的人,吃醉了,還管它是誰的手帕,順手就拿來用了。你不信,我叫小厮進來,你問問看,除你之外,這家裡可曾來過别的女人。”
說着真揚聲叫來個小厮,玲珑不等他問,冷哼一聲,“你家的奴才,自然是向着你說話了,我還問什麼?我懶得問,我也多餘到你這裡來!不如我讓出這屋子,憑你多少個女人,你隻和她們混去。”
賭氣丢下這話便要走,莊大官人急在後頭告饒,“就算你生氣要走,也等吃了午飯再走好不好?”
“我也消受不起你的飯!”
“你瞧你,脾氣又上來了。也好,此刻憑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那等我雇頂轎子送你回去好不好?”
玲珑隻是不聽,一徑繞廊而去。知道他在後面趕,走快了怕他跟不上,慢了又怕他趕上,所以她走得三步疾兩步徐的,律節矛盾。不然還能怎麼辦?真要一溜煙閃沒了影,還是她吃虧。他可以有許許多多的女人,可她就他一個了。盡管這事實太殘酷,也不得不承認,落架的鳳凰不如雞。
那莊大官人一氣說完這些,緊跟着一聲哀歎,很有些肝腸欲斷的悔恨,“我想她在氣頭上,一時和她分辨不清,過兩日等她氣消了再和她慢慢說,所以追至門外沒追上,就随她去了。誰知她這一去,再沒見面之日。”
西屏聽他像是哭将起來,便歪着臉瞅他須臾,又歪回臉笑了笑,“那帕子的主人呢?是誰?”
莊大官人沒奈何地笑歎,“實話說吧,與我來往的女子确有好幾個,誰還記得到底是誰的?可如何能比玲珑?那不過是風月場中應酬人而已。”
“有好幾個?都有誰,請大官人言明。”
“這事難道與她們有什麼相幹?”
時修接過話去,“相不相幹那是本官該問的事,大官人不必操心,你隻管操心如何洗清你自己的嫌疑。那幾位女子姓甚名誰,隻管都說出來。”
那莊大官人無法,隻得說了。時修問完,領着西屏出來,又趕着馬車往府衙去了一趟,隻叫西屏在車内等,他自進去,往值房内尋了素日專管緝兇拿人的那臧班頭,吩咐了一番,又出大門前來。
可巧碰見姚淳下值,正在車前和西屏說話。時修少不得走去行禮,問道:“爹是回家還是往哪裡去?”
姚淳冷着一張臉,“回家。”
時修心裡咯噔一跳,不死心,又問:“那爹是坐轎還是騎馬?”
姚淳晨起本是騎馬來的,不想撞見他們,氣不打一處來,将馬鞭丢給小厮道:“我就坐你的車,一道回去!”
言訖先請西屏登輿,自再登輿,再冷眼瞅着時修登輿。待各方坐定了,先就教訓起時修,“你愈發不像樣,多管縣衙的閑事我就不問了,怎麼拉着你姨媽和你外頭辦案?你看她,”說着看西屏一眼,罵又不能罵,勸也不好勸,闆住一張臉,一副威嚴隻對着時修,“你看累她婦道人家,打扮成什麼樣子!成何體統!”
西屏也不分辨,隻管柔順地半垂下臉去避禍。
自然做姐夫的不好教訓姨妹,一味隻罵兒子。時修亦不敢辯駁一句,隻将西屏冷眼盯着。她一句話不替他說,恨得他腔子裡要長出手來,去捏她,去揉她。
不想西屏一個間隙裡,朝他俏皮伶俐地擠了下眼睛。他縱然疑心是看錯了,也不由得神一晃,心一軟,唇一彎。
“你竟還有臉笑!”這姚淳十分氣惱,撂下狠話,回去就要打他幾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