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了嫡兄的庇護,陸順華才被陸鑒高看了一眼,母女二人在太師府的艱難處境終于好轉。
一衆庶弟妹中,也就隻有她能時常進出平南王府,或送些衣物,或打掃收拾。
……
明錦心中惘然,剛剛她還在失落自己不是哥哥唯一寵愛的妹妹了,可是在哥哥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她卻從來沒有陪在他的身邊,她有什麼資格失落?
而且,她已經不是他的親妹妹了,她連像陸順華一樣名正言順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的資格都沒有。
她想着穆蘭若的話,突然道:“哥哥,我覺得穆姐姐說的對,我不能一直住在你這裡,現在我不是你的親妹妹了,我們……”
陸聿聽了這話,心口突然一陣絞疼,他眉峰微蹙,蒼白修長的手指不由捂上了心口。
明錦吓了一跳,連忙挨着他坐下,幫他揉着心口,眉目擔憂,“哥哥,是心疾又犯了嗎?”
先前在魏郡,她聽楊紹提起過,她走的那一年,哥哥大病了一場,落下了心疾。
這幾年,一直都是陸順華在照顧他。
陸聿眼睫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清冷的棕眸微光湧動,猝不及防地問她——
“你有喜歡的人?”
所以,不願留在他身邊,要跟他避嫌?
明錦神色一滞,回想起剛剛在院中那一幕,原來哥哥是因為聽到了這句話才生氣嗎?
她咬着唇,糾結道:“哥哥,我不是故意瞞着你,我和他……”
話未說出,便被陸聿打斷,他閉了閉眼。
“你别說了,我不想聽。”
明錦埋下了頭。
陸聿心口又是一陣抽疼,他重重咳了兩聲,明錦忙幫他揉着心口順氣。
自從得知哥哥這個病後,她私下也有查閱典籍,了解心疾。書上說,這是勞思、憂憤、情緒積郁才會導緻的心病,無藥可治。
心病,隻有心藥能醫。
“哥哥,好些了嗎?”
陸聿看着臉色焦灼,為他緩解病苦的小女郎,蒼白的臉上掠起一分自嘲的笑意。
外人隻道他是因母去世,居喪過哀,遂成心疾。可他知道,自己是在母親逝世,妹妹離去的雙重打擊之下,才會失魂落魄,憤懑積郁,憂思成疾。
她是毒,也是藥。
陸聿伸出手指,輕輕勾起了她的下巴,擡起了她的臉,四目相對,明錦的目光跌入一道深沉如淵的淺棕色瞳孔中。
“妹妹,可以不走嗎?”
他輕聲道,帶着一絲哀求。
明錦看着他,神智幾要迷失在那昏沉迷離的視線中,她幾乎想要答應他,留在他身邊,可理智卻讓她清醒的拒絕着他的蠱惑。
“還是要走的,現在不一樣了,我們身份有别,我若在此長住下去,外人肯定會覺得是我不要臉,死纏爛打的糾纏哥哥。”
他黯然笑了一下,淡淡說着——
“你不是臉皮厚嗎?”
明錦呆了一呆,從他的話中,恍然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的她,頑劣不堪,每次闖禍都要哥哥去給她善後。
有一次,哥哥幫她收拾完殘局後,就冷着臉拿了戒尺,作勢要教訓她,讓她伸手領打。
小明錦鼓着嘴,把手背在身後,死後都不肯伸手。
那一次,陸聿是真的動了怒了,非要罰她不可。
明錦知道躲不過,最後索性眼一閉,心一橫,把臉伸到他跟前,視死如歸道:“别打我手,我還要用手抱哥哥,打我臉吧,我臉皮厚,不怕疼。”
陸聿怔了一下,頓時被她的話氣的是哭笑不得,一腔怒氣轉瞬就煙消雲散。
最後,手指不過是溫柔地滑過她的臉頰,彈了一下她的腦瓜,就那樣輕輕放過她了。
明錦回想起往事,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難為情道:“我臉皮再厚,也頂不住衆口铄金,積毀銷骨啊。”
陸聿聞言,眼神蓦地一動,握住了她的手。
明錦笑意一滞,手指微微蜷縮着。
“妹妹——”陸聿嗓音柔和,一字一句,向她承諾,“隻要我活着一天,就絕不讓任何人欺你、辱你、害你。”
明錦呆呆看着他,眼底莫名湧起一股酸意,她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腰,柔軟的小臉貼着他的胸膛,那裡依舊堅實可靠。
“可我不能一直活在哥哥的庇護下啊,我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業,我要靠自己的努力過上更好的生活。”
陸聿摟着她的肩,微涼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哥哥不是說過,會養你一輩子嗎?”
明錦淡淡笑了笑,“哥哥還認我是妹妹,我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其他的,她不敢再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