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慘白地看着直着進去,躺着出來的兒子,顫巍巍掀開他身上的布,看着他那滿是血迹的下半身,一陣頭暈目眩。
“兒啊!”
登時昏死過去。
*
于堅之事,瞬間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堂堂大長公主之子,中山王世子,身份何等尊貴?去勢可比去世要命,也丢人。
陸聿自此威震京師,新法順利推行,再無勳貴敢肆意妄為,搶掠良民,強搶民女。
連陸鑒聽聞後,都是一陣膽寒,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命根子,怕不是他這兒子,最想剁的其實是他這父親,難以置信他竟痛恨自己至此。
另一邊,高陽長公主醒過來後,就立刻來了宮裡一趟,在陸太後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讓太後給他們做主。
她的丈夫于逞還在查辦,兒子又斷送了半條命,要她以後可怎麼活?
陸太後頗不耐煩,心知是陸聿沖動過火,可私心裡又偏袒侄兒,對公主也不似過往有耐心,态度亦十分冷漠。
“怎麼,難道是聿兒污蔑了他嗎?他當街強搶民女,被抓個正着,不過是依法辦事罷了。”
高陽長公主心知陸太後一貫護短護犢子,隻委屈道:“可那女子已然撤狀,本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這般動用私刑,我兒冤枉啊!”
“冤枉?我看是便宜他了!”
陸太後厲聲道:“這才頒了不久的法令,明令禁止搶掠良民,于堅就知法犯法,他是在打我的臉嗎?”
高陽長公主身子一抖,心虛哭訴着,“我們不敢對太後不敬,可我兒縱是有過,也該依法辦事,他私下把我兒去勢,我就這一個兒子,以後豈不是要斷子絕孫了?”
“當街強搶民女,搶的還是皇帝的女人,去勢算是便宜他了!”陸太後冷笑,“若是依法,一死都算輕的。”
高陽長公主不解道:“皇,皇帝的女人?”
不就是個村婦嗎?
“你就沒問問你那好兒子,除了那個女子,還得罪了什麼人嗎?明錦,也是他搶的起的?”
高陽長公主心下一驚,寒意自脊背爬起,太後這是打定主意讓明錦入宮了?
那她兒子這公道,是徹底讨不回來了。
陸太後看着她那面如死灰的模樣,緩下幾分态度道:“我也不是絕情之人,顧念大姐早年對先帝的撫育恩情,于逞在吏部受賄賣官之過,我便網開一面,既往不咎,将其遷任夏州刺史,你們一家一起去夏州上任吧。”
這是要把他們一家驅逐出京了?
高陽長公主萬念俱滅。
打發走高陽長公主後,長春殿很快恢複了安靜。
陸太後坐在榻上,以手支額,露出幾分疲憊之态。
内司王芸兒為她點上安神香,太後這兩年精力越來越差,覺少易乏,小兒輩們還這般不讓人省心。
片刻後,陸太後忽地睜開了眼,計上心頭,吩咐王芸兒道:“這孩子是越來越恣意妄為了,這一次,我給他壓下去了,可也積了不少怨氣,你把他叫過來,我得當面說說他。”
很快的,陸聿就被從宗正司請了過來。
陸太後面色陰沉地看着他,語帶怒意道:“我看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即日起革去宗正職務,你自去廷尉領過吧。”
陸聿認罰,颔首告退。
陸太後看着他的背影遠去,褪去了剛剛盛怒的模樣。又傳來一個小内監,吩咐道:“把今日之事,立刻傳去平南王府。”
*
與此同時的平南王府亦是聊的熱火朝天。
“什麼,去勢?!”
明錦喝着茶,聽婢女跟自己有聲有色地描述,手上的茶盞一抖,幾滴茶水濺了出來。
“是啊,公子雖然放了人,卻把于堅給去勢了,給他些教訓。”
明錦心中一陣惡寒,雖說勳貴犯法與庶民同罪,可真有人犯事兒,處理的也大多是一些在朝廷沒有黨羽的官員。
于堅這種皇親國戚,其父又是吏部尚書,在朝廷勢力錯綜複雜,陸聿這樣得罪于氏,恐怕不好善了。
婢女忿忿道:“公子常說亂時就該用重法,若不是勳貴們那般張狂無忌,朝廷又怎會頒布如此嚴苛的盜律?掠人者,依律都該是死罪,去勢算便宜他了。”
明錦心亂如麻,忐忑不安,陸聿至今還沒有回來,也不知情況如何了。
這時,一個仆婦急匆匆帶着一個宮裡來的小内監過來,愁眉苦臉道:“小姐,不好了,因為于世子的事,太後把公子關押到廷尉了。”
“什麼?”
明錦掌中茶盞落地,碎了一地茶水。
同來的内監道:“公子是以強搶民女,觸犯盜律的罪名關押了于世子,可那被搶的女子卻翻供不承認被擄走,高陽長公主倒打一耙,反告公子誣告于世子,還濫用私刑,公子已被關押廷尉了。”
明錦心下一緊,她是被關押過廷尉昭獄,吃過苦、受過罪的,深知那裡有多可怕,他們怎麼能把陸聿也抓進去?
“這可如何是好?”
内監道:“太後得知當日小姐也差點被于世子擄走,便讓小的來帶小姐走一趟,去廷尉做個人證,給公子脫罪。”
明錦連連點頭,陸聿是因她才得罪于氏,她心裡擔憂,也顧不得多想,便起身跟内監同去。
剛出了府門,将要登車時,腦中乍然閃過陸聿的聲音——
無論誰來找你都不要跟他們走。
尤其是宮裡的人。
明錦腦中靈光一閃,欲登車的腳步一頓,立刻轉身,準備再返回府中。
大意了,關心則亂啊!
這時,車中卻突然閃出兩個内監,直接捂着她的嘴,将她強行拖上了車。
馬鞭一揚,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