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侍奉的小太監哪見過這樣的場面,被吓得渾身發抖,“啪”一聲将端着的茶具給摔在了地上。
完了。
其餘内侍們立刻屏息凝神,繃緊了身子,連餘光都不敢看向那人。
福祿馬上呵斥道:“哪來的奴才!來人,将他拖下去!”
伶舟行按着眉心,看他一眼,并沒有說什麼。福祿頓時松了一口氣,看來陛下今日心情不錯。若是陛下開口,那小太監便不隻是被帶下去那麼簡單了。
他侍候陛下十餘年,自然不希望伶舟行太過沾染血腥之氣,他能幫的,自然盡量幫些。伶舟行知道他是有意為之,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良久,伶舟行才從煩躁中漸緩過來。
福祿端上一杯茶水,開口緩和道:“奴才近日聽說了一件趣事。”
剛剛才犯了病,伶舟行的聲音尚有些啞:“講。”
“說是這批秀女中,有一位很是愛慕陛下,日思夜想,竟得了瘋病。”
伶舟行沉默了片刻,人在無語的時候會沉默。他忽而想起些什麼:“你倒是提醒朕了,将秀女的畫像拿來,給朕瞧瞧。”
福祿心想您終于想起來有這回事了,再放下去就要積灰了。
内侍畢恭畢敬地将畫像奉上。每位适齡的秀女入宮前,都會由宮裡的畫師作一副畫像,供内務府挑選。
伶舟行興緻缺缺地翻看着這些千篇一律的畫像,畫上的女子無一不是窈窕細腰,眉目或是溫婉或是妩媚含情。
随意翻過了一疊又一疊,本以為這回進宮的又是些不争氣的。福祿卻驚奇地發現,陛下的目光突然在一張畫像上停留了許久。
福祿:……!陛下這是!
伶舟行:“……”
伶舟行的臉色極差,頭一回覺得自己能從畫像上看出些傻氣來。人在無語到一定程度時可能還有些想發笑。
怎回事這般表情?福祿好奇地湊近些去看,剛沸騰的心像是被馬上潑了一盆涼水,瞬間冷靜了下來。
畫像上的女子,臉長得嫩牛五方的暫且不說,這身材……恐怕比其他秀女圓潤了兩個都不止。眼睛小到隻剩下兩個點,對在一處。歪着個腦袋,好像還在傻笑,看上去智力也很是感人。
嘴邊畫着些密密麻麻的,福祿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還拿着的一根糖葫蘆上,呃……或許可能沾上的是芝麻,也可能單純是麻子。
福祿的表情僵在臉上,内心瞬間好像有萬馬奔騰。他看向右邊的小字,腦海裡迅速尋找着有關這位秀女的印象:“呃……啟禀陛下,這位是清河縣令之女。”
其餘是一點沒了解了,不過是個小官之女。隻是因為清河縣的縣令當的不錯,受到過太傅大人的嘉獎,他才有些印象。
“蕭知雲?”右手的指腹摩挲着這行小字,伶舟行慢慢地念出她的名字來。
心底忽然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來。
伶舟行不免蹙了蹙眉,手上的動作凝滞在空中。
蕭知雲,他微眯了眯眼,在心裡又默念一遍。這宮中的美人無數,但他都記不清她們的臉,更莫提是姓名了。
不過也隻是普普通通的名字罷了,竟讓他奇怪地生出幾分熟悉感。
這女子如此姿色都能入選,定是城府頗深,那是不是在紙上同樣也使了手段。據說西域有一種粉末能使人緻幻,從而生出異樣的感覺來。
伶舟行把玩起腕上的血色佛珠,開始思考着到底是前朝哪些老不死的東西,又在算計他。
看來上回殺的人還不夠,還不能讓他們收手往後宮裡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見伶舟行一言不發地沉默着,福祿以為他是動了怒,拭了拭額上的細汗忙道:“定是内務府弄混了,奴才這就撤下去。”
他咽了咽口水,這話說出來自己都不信。怎可能,要呈給陛下看的東西都是經過反複查驗過的,不可能會有問題。
這位奇怪的縣令之女,就是順順利利地進了宮。
“等等,”伶舟行按住這張與衆不同的畫像,終于起了些興緻,輕笑道,“既然人都已經進宮了,是何模樣,一見便知。”
“今晚,朕就要見她。”
他倒是要看看如此心機頗深之人,若是如了她的願面見聖恩,又會使上什麼手段。
福祿目瞪口呆地聽完,險些收不回下巴。夭壽啦,看來這位奇葩秀女目的已經達到了,陛下現在看起來對她很有興趣啊!!
遠在儲秀宮的蕭知雲突然打了個噴嚏。
屈指搓了搓鼻子,蕭知雲無語地擡頭看了看高懸的烈日。搞什麼啊,這大熱天的,她不會還能得上風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