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萱水光朦胧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緊接着就變了臉色,像是被人打了一個耳光,面上冷一陣熱一陣地青紅交加,很是令人不忍卒觀。
李勖說罷再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荊氏,沉聲道:“阿母,兒領兵在外,不願後宅多生事端。還望阿母以家宅和睦為計,凡事多包涵。我軍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李勖大步離去,趙化吉的屁股便像是生出了疖子,在竹簟上磨蹭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能坐住,告了一聲便匆匆而去。
荊姨母氣得臉色發白,攥着帕子的手骨節泛青,望着門外早已不見的人影,良久方才恨聲道:“阿姐養的好一頭白眼狼!如今他發達了,攀附上了權貴,就忘了你的養育之恩,更忘了咱們這一大家子是如何提拔他的!若是沒有他姨父舉薦,他如何能跟随趙都督,賺來如今這份前程!”
“你說什麼呢?”荊氏怪看了一眼妹妹,教四娘和趙氏抱着孩子出去,之後道:“這話說一次就罷了,往後可莫要再提。當初他姨父在世時,也不過是将二郎帶到帳下當一個小卒,趙都督何嘗正眼瞧過我們?如今二郎的前程可都是自己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教你說的好像是我們欠了你家多大的人情似的!”
荊姨母不料阿姐如此反應,一時愣怔過後,立即惱怒地站起身來,做出拂袖欲走的架勢來。
荊氏氣道:“你生氣我也得說,若二郎的軍功是你們趙都督賞的,我倒想問問,他老人家為何不賞給阿獠,那可是他的親侄子!”
這話可是戳到了荊姨母的痛處,她自忖處處高了姐姐一頭,偏偏兒子趙化吉屈居李勖之下,還被李勖管成了這副熊樣,她是想起來就覺得窩火,今日又被阿姐當面揭短,更是覺得挂不住臉,當即鐵青了臉色,一把拉上阿萱,怒氣沖沖地出了門,臨走時揚言道:“再也不來了!”
荊氏聽這句“再也不來了”已經聽了八百回,耳朵都要磨出糨子了,“嘁”了一聲,亦揚聲道:“愛來不來!”
……
韶音午後困倦,上榻睡了黑甜一覺,悠然醒來時已是黃昏,自然不知西院發生了何事。
晚上沐浴過後,一時間了無困意,便吩咐阿筠取出筆墨,臨窗搦管,不覺明月高升。
待到聽到院中動靜,李勖已經走到了門口,旋即帶進來一身熱騰騰的汗味,不待韶音開口,徑自進了淨房。
他一回來,韶音筆下的橫豎撇捺就變了形,怎麼看都不對勁了。韶音索性擱了筆,上榻靠在隐囊上等他出來。
李勖再出來已是一身皂角清香,身上換了套幹淨的白色中衣,衣帶系得很松,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膛。
韶音一眼瞥見,情不自禁回想起昨日淨房中看到的一幕,一時管不住自己的腦子,忍不住想象出這片胸膛的全貌來,一時心浮氣躁,雙頰發熱。
她膚色雪白,臉紅起來格外明顯,連着脖子、耳朵紅彤一片,像盛開的榴花。
“你怎麼了?”
李勖乍見到她這副模樣,還以為她是着涼了,心裡一急,伸手便覆上了她的額頭。
他的掌心寬厚,指根似有一層繭,觸感溫暖幹燥,溫度并不比她的額頭低。
韶音像是被他這一下施了定身術,呆呆地愣住了。
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你、你把衣裳穿好了!”
李勖瞬間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立刻抽回手,将身體轉了半圈,側對着韶音,輕聲道:“我有話想與你說。”
韶音頓如雪水澆頭,靈台一片清明。
早就預測到今晚會有一場大戰,這不就來了?想到此處,她決定來個先發制人,于是便抱起了雙臂,挑眉道:“你這是要與我興師問罪了?”
李勖聞言轉過頭來,眸中又浮起了那種她看不懂的笑意。
他将另外一隻手伸到她面前,攤開掌心,露出一枚小巧瑩潤的物什。
向前遞了遞,溫聲道:“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