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巾與凳子間響起令人發怵的摩擦聲，好比安城胤此刻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不用……我自己來。”褚之南想要插手，奈何安城胤沒給她絲毫機會。

他沉默着，像是把怨氣都發洩到凳子上，一遍又一遍沖洗着凳子，沒和褚之南說一句話。

直到褚之南伸手把水龍頭關掉，他才垂眸看向她，眼底寒意四射。

“好了，真的不用了。”褚之南把凳子拿過來放到身側，看着他那被水泡得發白的指尖，有些哽咽。

“不用了？”安城胤捏着褚之南的肩膀，憋了很久的情緒情緒終于噴發。

“一次又一次，你受委屈了為什麼總想着瞞着我？”他雙眸閃着怒火，仿佛要将褚之南燒為灰燼。

褚之南倒顯得平靜多了，“你經常不在學校，和你說也沒用。”

“……”安城胤被她氣得啞口無言，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還真是讓他難受。

“就算和你說了，你也替我報複了他們，但人性難改，作惡的人依舊會作惡。”

“那還能放任她們不成？我現在就帶你去揍她們。”安城胤拉着褚之南的手腕，氣勢洶洶要往班上去。

“她們做的，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惡作劇罷了，對我造不成任何傷害。”

褚之南任由他拉着，也不反抗，隻是自嘲道：“更何況我也作了惡，怪誰呢？”

“你……一碼歸一碼！”安城胤的腳步頓住了，怒氣憋到無處可發，最後硬生生堵在胸口，他有些許無力，“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你弟弟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褚之南很抵觸他說的話，捂着耳朵蹲到地上，低吼着：“别說了！别說了！！！”

褚之南的弟弟，一直是他們倆十分默契閉口不談的人。

安城胤見她那般敏感脆弱的模樣，真是又想踐踏又想保護，他對她的情感很矛盾，他既希望她好，又希望她不好；既想觸碰她，又怕亵渎她；既想拉她下地獄，又怕她活得太痛苦。

他們争吵的這段時間裡，已經上課很久了。

班主任從他們身邊路過的時候，順帶将他們倆請到了辦公室。

*

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一班班主任一個老師。

兩個人的情緒都稍微平複了些，班主任并沒有看出他們剛剛拌嘴了。

之前有人和他通風報信，他也大概了解了課間在班上發生的小狀況。

他先給褚之南遞了一杯水，安慰她：“課間的事情老師已經知道了，學校會嚴肅處理這件事的，你也不要害怕，老師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情了。”

褚之南笑着點了點頭，緊接着兀自抿了一小口水，垂眸時她的眼底并沒有笑意，因為班主任的這番話，她從小已經聽太多老師講過了。

班主任本來也想一并說說安城胤，但看他沒有真的鬧出什麼事情，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他把他們倆叫過來的重點也不是為了課間的事情。

他觀察到兩個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不耐煩，直接開門見山：

“你們都是聰明孩子，老師也不和你們廢話，我就直接問了，你們倆是不談戀愛了？”

褚之南被杯中水嗆住了，漲着臉咳嗽不停，急着否認：“沒有啊……”

“沒有？”班主任顯然是不信的，“可你們的關系非同一般啊……運動會的時候你還抱他？”

運動會上的行為确實難以解釋，褚之南感覺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的确偷偷喜歡安城胤，但她和安城胤也沒有到那一步啊。

她隻能幹澀地解釋着：“因為我們倆是發小，從小比較熟。”

安城胤一直站在旁邊不吭聲，忽然冷哼一句，“什麼發小，這叫青梅竹馬。她以後是要嫁給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怒氣未消，他話裡話外都有點刻意和褚之南擡杠的意思。

“别、别聽他胡說。”褚之南感覺有些難堪，恨不得捂住安城胤的嘴，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說這種孩子氣的話，而且還是當着老師的面……

班主任聽到安城胤的話後，笑得眼淚打轉，他取下來眼鏡揉了揉眼角，實在沒料到安城胤看着聰明，但是心思卻這麼單純、這麼孩子氣。

他對着眼鏡哈了口氣，然後用眼鏡布擦了擦眼鏡，語氣也沒再那麼咄咄逼人，“最後問一遍，你們有沒有談戀愛，說真話。”

褚之南依舊否認，“我和他……真沒有啊。”

“那就好，還是學習第一，行吧，你們快上課吧。”班主任終于結束了盤問，暫時放過了他們。

兩人走出辦公室後，安城胤長腿邁得飛快，在褚之南快要跟不上他的時候，他終于停了下來。

看着褚之南小跑着趕上他，他的怒氣莫名消了大半，他歎了口氣，“我出學校，你跟着我幹嘛？”

褚之南跑到他跟前，累得有些氣喘籲籲，“不回教室上課嗎？”

“不回了。”安城胤看着她的眼睛，多說了一句：“這段時間都不打算來學校了。”

褚之南瞬間就有些失落，細細問了句：“那你會回老宅嗎？”

“近期應該不回了。”原本說完這句安城胤就打算走，但他還是放心不下褚之南，于是又轉身說了句，“之前是我不對，不該對你發脾氣，還說了不該說的話，對……”

他一句“對不起”還沒說全，褚之南就搶先一步打斷了他，“是我的問題。我太敏感、太脆弱了，一直以來都在給你添麻煩。”

“講真的，我不怕她們欺負我，但我怕你因為我受牽連……”

褚之南微微擡頭，直視着安城胤，白皙小巧的臉上滿是倔強，不見絲毫她所說的怯懦敏感。

安城胤斂緊雙眸，眼神霎時鋒利了起來，“你是想讓我置身事外？”

“沒錯。”禇之南的話音剛落，安城胤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撂下一句話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褚之南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傷感。

他說他又不來學校了，那下次見他會是在什麼時候？

而這次再見他，她好像陷得更深，越來越難以自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