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炎熱不過的八月,褚之南迎來了她的第十六個生日。
這天她起得很早,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還特地穿上了奶奶給她挑的新裙子。褚家上上下下,也因為她的生日熱鬧了起來。
當她踩着一雙精緻的小皮鞋,踢踢踏踏跑下樓時,家裡所有人都向她投來了羨煞的目光。
褚奶奶更是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
她知道孫女今天要出門,她也一向鼓勵她多交些朋友,所以并沒有攔她,隻要她知道她的心意就好。
看着大廳琳琅滿目的禮物、精心布置的裝飾,褚之南走出幾步又轉回了身,緊緊抱住了奶奶。
她依偎在奶奶的懷中,許下最誠摯的生日願望:
“我希望奶奶平安喜樂,四時長甯。”
褚奶奶仰面眨了眨眼睛,不一會兒就推開她,“乖孫女,好好出去玩一次,今後和奶奶相處的機會多的是呢。”
褚之南很快轉身離去,徒留褚奶奶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傷感,她感覺自己為孫女做的還遠遠不夠。
去見安城胤的時候,褚之南是跑着的。每一根随風舞動的發絲都在訴說着她的興奮。
推開爬滿滕蔓的大門,她果然,第一眼就見到了他。
他像很多天前一樣,也像很多年前一樣,靜靜站在她家門前等她。
他身着一件黑色的手工串珠襯衫,衣衫上繡着淡淡的暗紋,低調奢華;袖子半卷着,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略帶幾絲禁欲;腰間的黑金竹繡腰封更是将他寬肩窄腰的優越身形展現得淋漓盡緻。
禇之南彎着唇,蓦然發現記憶中的少年已長成一副成熟高大的模樣。
“曦曦。”
他抱着一捧嬌豔的玫瑰花,不知道等了她多久,但臉上毫無倦色。
他迎上她,把花遞到她面前。
褚之南捧着花,滿面紅光,人比花嬌。
她偷偷比了一下,感覺自己最多隻到他的下巴,忍不住暗想,難怪他每次抱她都那麼輕而易舉。
“在想什麼呢?”安城胤無比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絲。
禇之南睜着澄澈的雙眸,“我在想,我們去哪兒呢?”
安城胤從口袋裡掏出兩張門票,“去音樂廳。”
褚之南接過門票,有些震驚,“金色大廳的門票?”
與其說這是門票,倒不如說這是邀請函。金色大廳是國際頂尖的音樂盛宴,一般不對外出售票務,而且好像還隻讓成年人進入……
雖然她知道安家在恒輝市幾乎可稱第一世家,但面對音樂廳嚴格的規章制度,她還是不免有些懷疑,“能進去嗎?”
安城胤感受到了質疑,二話不說把她抓走了。
一到音樂廳門口,禇之南内心便生出一種敬畏之情。
她覺得音樂是很神聖的,她從小也沒什麼别的愛好,唯獨這麼多年都熱愛音樂。
安城胤帶她從正門走了進去,門口看守的人員見他們年紀不大原想攔下,但有人來和他嘀咕了幾句後,他就什麼也沒多問,放他們進去了。
禇之南很少做這種逾矩之事,心裡有些發虛,若不是安城胤帶着她,她大概拿着票也沒臉皮進來。
廳内的社會名流很多,但多半并不是什麼真的能理解和欣賞音樂的,隻是為了附庸風雅裝裝格調。
禇之南和安城胤的位置是最佳觀演區,她實在忍不住問他,“你是從哪兒弄來的票?”
安城胤靜靜等着音樂會開始,随口道:“問我舅舅要的。”
禇之南這才安心。
據她所知,安城胤的舅舅好像在音樂圈頗有建樹,手上有不少圈内的人脈。
很快,悠揚的演奏聲便傳入他們耳中。
禇之南聽得如癡如醉,她好像找尋到了放空一切的自由,身上的每個細胞都被音樂喚醒。
安城胤并沒有多少心思欣賞音樂,他生來五音不全,來這裡全是為了陪她。
隻要她開心,他就滿足。
禇之南過于入迷,腳尖和手指都跟着音樂打着節拍,嘴裡還不自覺跟着演奏聲哼唱着曲調。
她輕哼的聲音極其微弱,隻有安城胤能夠聽到。
她的聲音一貫好聽,輕靈溫婉,洋洋盈耳,如涓涓泉水,沁人心扉。
每當她唱起歌時,安城胤心中總交織着愛慕和嫉妒這兩種情緒。
他愛慕她天籁般的歌喉,又嫉妒她在他完全不擅長的領域閃閃發光。
幼兒園時,學校有場歌唱比賽,他的爺爺奶奶一聽到比賽就很激動,不管不顧地替他報名。
他年幼時心思就重,争強好勝。學校裡都是名門貴族家的子弟,大家都知道他報名了,他也隻好硬着頭皮上。
當他強裝鎮定地站在燈光下唱着一首小兒歌時,台下傳來滿堂哄笑,可他依舊堅持着,把一首不着調的歌唱完了。
原本他還安慰自己唱跑調了也無所謂,起碼完整唱完了,偷偷笑他的人,他打一頓就服帖了。
可當他下台時,看見鄰家的那個女孩,提着蓬松的裙擺,滿面自信又陽光地從他身旁走過,他心中忽然慌了一下。
在他之後登場的就是褚之南,主持人一念出她的名字,台下就有不少人為她呐喊、鼓掌。
他停在昏暗的候場間,隔着帷簾間的縫隙,聽到她婉轉動聽的歌喉,看見她粉紅的裙擺上鍍上了一層金光。
一曲作罷,安城胤獨自黯然離場,褚之南獲得滿堂喝彩,摘得桂冠。
那是他第一次輸。
現在,他捏着褚之南的手,大掌将她軟若無骨的小手包在掌心,像他這些年來做的一樣,将她的光芒私藏于掌心。
兩個小時的演奏,褚之南聽得很盡興,散場時不自覺摟着安城胤的手臂滔滔不絕地發表觀後感。
人群有些擁擠,安城胤撐着手護着她,生怕别人撞到她。
走到吧台附近時,忽然有道尖銳的女聲對着安城胤喊了一聲:
“城胤?!”
那語氣很是驚訝,驚訝中又帶着幾分威嚴。
褚之南順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一個身姿妖娆性感的女人,金發紅裙,一手摟着酒瓶,另一手随意抱着一個面容羞澀的年輕男人。
她驚訝地吸了一口氣,伸手揪住了安城胤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