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網格窗簾揭開,日光直直透過來,明亮無比。
姜螢的位置正好在窗戶對面,盛澤這陣子不下雨,空氣沒那麼冷,這會兒還有太陽微微照耀。
冬日的陽光總比夏日溫暖。
那光就跟夜晚路燈的光相似,都是暖色調,就像昨晚在她家樓下。
姜螢還是伸手摸了摸江峤的頭發,發絲帶着冷氣,不知是光暈的原因還是什麼,觸上冰涼柔軟,她心滿意足地說,“誇你。”
面前的人似乎沒想到姜螢會有這樣的動作,表情罕見地慌亂,他盯着那雙眼睛,光烘在女人的周圍,暈染地溫柔。
她正準備抽回手,隻見江峤的唇角牽起,那一瞬間抓住了要收回的手。
“快上去吧,外面太冷了。”
江峤聲音帶着啞,盯着人消失的背影,緩慢地擡手摸上剛才姜螢觸摸的那處,随後無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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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螢發現江峤大多數時間都不在瑞景,她倒是不問江峤的去向。
聽公司裡的人說,老闆現在都在江氏,剛接手的工作會更加忙,偶爾會出差,基本在瑞景見不到江峤,更有人調侃說副總可能要升職了。
她不關心這些,拍電影更多追求自由。某天孟芸問她項目結束了會做什麼,姜螢回國前想過這個問題,可能是待在公司圖個安穩。
長遠目标對她來說,是未知,她向來不做那樣的規劃。但姜螢現在不這麼想,她的目标和野心要更大些,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工作室。
周五。
她正在趕晚高峰的地鐵,手機上一條新的驗證消息,來自徐玟的。
這事隔了兩天,姜螢重新添加了徐玟的賬号,秒通過之後,對方也沒廢話。
徐玟:我答應你,就按你說的那樣。
姜螢正好是換乘,她出了地鐵,找了一個唯一的空長椅坐下。
Flying:好,什麼時候方便,當面聊一下。
徐玟:今天吧。
周圍是人群,這趟地鐵換乘的人特别多,一下子湧出很多人。人聲嘈雜,她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
徐玟似乎很着急,接着又發來一條消息:方便嗎?來我的店裡,那兒隐蔽。
Flying:好。
車廂門剛關上,等車的空擋,她點開了江峤的聊天對話框,戳戳點點發了一條消息過去,也不管那頭有沒有回複,直接把手機熄了屏。
腦子裡響起那晚他說的話。
—“不是說要一起?”
姜螢無聲地笑了,她有時候覺得江峤還是挺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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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到目的地,路程花上了兩小時,老舊寫字樓還是像她第一次來得時候一樣,沒有幾層是開燈的,她輕車熟路地踏進了電梯,依舊嘎吱嘎吱響。
到了十層,姜螢繞到那條走廊,盡頭的棕色大門是從内向外敞開的。光線很暗,門裡漏出一些冷白色燈光,和兩側的牆面形成一道陰暗面,泛着點綠色,讓人不寒而栗。
她又想起那個古怪的夢境了。
徐玟似乎是聽到附近的腳步聲,立在門口,帶着姜螢進了室内。
美甲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隻有她和徐玟,屋裡隻開了頭頂一盞白熾燈,明晃晃地照在地面正中心,形成了一個白圈。
她坐在那張小沙發上,徐玟先開的口,“那個澄清視頻,需要我怎麼做?”
既然雙方都同意,隻需要協商兩邊都滿意的方案就可以。姜螢的視線緩緩從女人的指甲處移到臉上,“這麼快答應的原因是什麼?”
徐玟今天沒有化妝,連口紅都沒塗,整張臉毫無生氣,白光并沒有減弱她臉上的黃氣,她不滿地“啧”了一聲,“還能因為什麼,林澈呗,他沒給錢啊。”
最近業内也在傳,說SL公司被徹查,牽連了不少人,但還沒确切的新聞下來。
姜螢點點頭,她大概明白,徐玟這麼火急火燎的模樣跟她父親的關系很大,林澈說到沒做到,徐盛國那邊又需要錢。
“好。”姜螢從包裡拿出來兩張紙,她并沒有直接給徐玟,原本她的打算是留一線,并不想做得這麼決絕。
頓了幾秒,“這是視頻的參考,你過目一下。”
徐玟接過那兩張紙,細細地琢磨起來。
這件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單純計較對與錯,似乎沒有意義。時過境遷,他們早就不是隻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學生,體會過社會上的種種不公和辛酸。
當下,隻能講求利益交換。
雖然姜螢本沒有義務去幫助徐玟,不論是曾經給她帶來痛苦記憶,還是現在讓她陷入輿論的人,但姜螢似乎是在和自己較勁,李東升那道坎就豎在她面前。
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那晚她靜靜聽完徐玟的發洩,心裡對那幾句不入流的話一點不在意,唯一泛起漣漪的是重病的徐盛國。
她想到了李東升,在九歲前,她的記憶裡有李東升愛她。
而徐玟,也有徐盛國愛她。
紙張反面的聲音在寂靜中尤為明顯,姜螢回了神,徐玟看了許久,皺着眉說,“就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