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媽要是聽見這話,肯定全都得留給你。”
周砥低聲笑,“渺渺,别跟她說我住院的事。”
“我知道,大過年的我也不想伯母擔心。但是你得答應我,”夏知渺很認真地看着他,“答應我好好看病,有什麼問題都要配合積極治療。”
他恍惚了一瞬,而後猜到許嘉楓跟她說了什麼,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好。”
“周砥,我們都要好好的,我希望明年過年的時候你能像以前一樣和伯母到家裡來串門,我們一塊包餃子放煙花,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在院子裡打雪仗。”那些畫面過電影一樣出現在腦海裡,夏知渺不自覺彎起嘴角,“周砥,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他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隻看得到起伏的胸膛和不自覺緊握的拳頭。
夏知渺清楚,對抑郁症患者來說,這些勸解并沒有實質性的作用,可是她希望周砥知道,她不再怨他,作為多年的朋友,她隻希望他過得好。
夏知渺看了眼時間,打破沉默:“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養身體,我們年後再見。”
周砥喉結滾了滾,擡起頭看她,“過完年你真的還會來看我嗎?”
曾經不屑一顧的,後來求都求不來。他真的很害怕夏知渺隻是随口一說,畢竟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理他了,自從搬走,她就把他屏蔽在世界之外了。
“我騙你幹什麼。”夏知渺轉過身,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周砥,你要盡快好起來,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所以……你是原諒我了嗎?”
“沒什麼原不原諒,我們都往前看吧。”
終于盼來這個時刻,周砥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心裡清楚,不可能跟以前一樣了。
她心裡已經有了别人。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走吧,送你到電梯。我躺了一天了,也要稍微運動一下。”
他這樣說,夏知渺不好再拒絕。
一前一後走到門口,放在包裡的手機忽然響了。
夏知渺接通電話,還沒開口,就聽見江鶴在那邊說:“你來醫院了?”
她有點驚訝,“你怎麼知道?”
“同事看到你了。準備走了嗎?”
“差不多了。”
江鶴嗯一聲,也沒問她來這裡做什麼,直接說:“在幾樓,我去接你。”
夏知渺勾起嘴角,“不用,馬上下去了,等我。”
江鶴嗯一聲,挂了電話。
周砥怔愣愣看着她接電話,看着她笑,看着她眼裡是對另一個男人的喜歡,一顆心緊抽得發疼。
“聽我媽說,你要訂婚了。”
“嗯。本來打算過年的時候介紹你們認識的,以後再說吧。”夏知渺發現他臉色比之前還要慘白,拒絕道,“你不用送我了,好好休息吧。”
怕江鶴等太久,她開門要走。周砥卻擋在門前一動不動。
夏知渺看他,“周砥,你讓一讓啊。”
周砥上前一步,有些失控地緊緊抓住她手腕,力氣大到讓夏知渺皺起眉頭。
“你放……”
掙紮之際,周砥竟直接跪在她面前,“渺渺,我喜歡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以前是我不懂珍惜傷害你,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不要跟他訂婚。我……現在隻有你了。”
這幾個小時裡,周砥情緒一直很穩定,沒想到現在忽然崩潰。她從來沒有見過周砥這樣狼狽,卑微,看見他跪下的一瞬間着實吓了一跳,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周砥你别這樣。”夏知渺試圖扶他起來,“我剛才說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可是我還喜歡你。”周砥聲音艱澀,喉結一下一下地滾着,眼裡是化不開的悲傷,“沒有用了是不是?”
夏知渺直起身子,無奈地閉了閉眼,胸口幾次起伏,再看向他時眼底隻剩平靜,“對,我愛他。”
他身子猛然一僵,眼裡的期望一點一點熄滅,“對不起。”
是他卑鄙的想利用她的同情,想要得到一絲希望,哪怕隻有一點點都好。
可是現在的周砥,已經沒有那個資本了。
他早就失去了無論做什麼都可以被原諒的資格。
走出住院部,夏知渺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挺拔身影。将那些煩躁的情緒甩開,她快步走過去想要從身後吓他一下,江鶴先一步轉過身,一把将她抱進懷裡。
“想我了,這麼急着投懷送抱。”
夏知渺窩在他胸口嗯了一聲,很神奇的感覺到心情平和下來。
“想回家了。”
江鶴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今晚去我那裡住?”
“好。”
周砥站在窗邊,看着那一雙般配的身影相攜上了車,那人探過身子幫她系安全帶,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她笑的那麼甜,他也跟着笑了笑,然後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車子駛出醫院直至完全看不見,周砥仍舊像塊石頭一樣站在那裡,清冷的光籠罩着他削弱的身體,玻璃映出的面容早已淚流滿面。
.
江鶴直接開車回了家,到家就讓夏知渺去洗澡,自己則去廚房做飯。
餐廳裡燈光明亮,隐隐傳來飯菜的香氣。夏知渺換了一身家居服,蹑手蹑腳走進廚房,看見正在盛飯的江鶴,抿唇一笑,從背後抱上他的腰。
“江醫生,辛苦啦。”
江鶴偏頭看她,瞧見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微微擰眉,“怎麼不吹頭發?”
“餓了。”
他拿她沒辦法,“吃完了去吹幹。”
夏知渺墊腳在他側臉親了一下,“你都不問我去醫院幹什麼嗎?”
“你那個竹馬,早上來醫院的時候我看見了。”江鶴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米飯走出廚房。
不知道為什麼,“你那個竹馬”這幾個字總是莫名透着一股酸勁兒。
夏知渺追上去,跟在他身後解釋,“他腸胃炎住院,朋友告訴我的,我就過去探望一下。”
“腸胃炎?”
“嗯哼,你都不知道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夏知渺坐到位置上,讨好地夾了一塊排骨給他,“江醫生可要好好吃飯。”
江鶴眼裡浸着笑意,從善如流咬了一口,誇贊到:“夏老師夾的菜就是好吃。”
這哪是在誇她,明明就是在自誇。
夏知渺立馬笑了,“好吃你就多吃點。”
關于周砥的話題到這裡就打住了,後面誰也沒有再提起。朋友住院去探病理所應當,江鶴不會真的在意夏知渺去看這位昔日心上人,隻是到底沒有告訴夏知渺周砥并不是什麼腸胃炎,而是一早昏迷被送進搶救室,據急診科的同事說,是先吃了頭孢又喝了酒,不小心還是有意為之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這不是他要關心的事。
吃完飯,江鶴幫夏知渺吹頭發,後面情難自禁就親到了一起去,差一點擦槍走火。要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江鶴真的不想叫停。
畢竟,他已經素了好些天。
“搞什麼啊,這麼神秘。”
夏知渺被他捂住眼睛走進主卧,其實已經大概猜到,心髒不受控制的狂跳。
終于江鶴停下腳步,慢慢放開手,“可以了。”
房間裡被精心布置過,玫瑰花瓣鋪滿了床和地面,一摞摞高高堆起的現金擺成愛心的形狀,順勢而下是幾排高定珠寶和堆成山的黃金。
這場面讓夏知渺目瞪口呆。怔愣片刻,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誰教你的?”
沒看到想象中的反應,江鶴頓時有點忐忑,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喜歡?”
“喜歡啊,怎麼不喜歡。”這麼多誘惑擺在眼前,是個人都要心動吧?
江鶴松了一口氣,将她攬進懷裡,“喜歡就好。”
“所以軍師是江沫?”
“……嗯。”
夏知渺笑容更甚,“我就知道這是她的品味。”
她轉過身摟住江鶴的脖子,一臉認真,“你給這麼多,我得回多少嫁妝啊?江醫生,壓力山大。”
“我家不在乎這個。有嫁妝那也是你自己的,沒有嫁妝也不會影響什麼。聘禮是對你和你父母的尊重,他們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以後要守護另一個家庭,這種犧牲是什麼都彌補不了的。”
江鶴說着,打開戒指盒,語氣誠懇而堅定,“我以後會好好孝順他們,好好愛你,對不起,我好像隻能做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夏知渺看着戒指緩緩套進無名指,眼眶有些濕潤,“江鶴,謝謝你。”
他輕輕蹭到她眼尾的淚珠,低下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夏知渺,我愛你。”
十七歲接過她遞過來的雨傘,二十八歲為她戴上求婚戒指,她們從擦肩而過的路人變成即将攜手走完一生的愛人。
十一年如白駒過隙,十一年,他的感情終于撥雲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