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穗不明白保镖到底和他講了什麼,怎麼方才還迷迷瞪瞪的人突然就跳出了她的套路。
她卻沒有躲,而是視死如歸地打算接下這一巴掌。
将一切盡收眼底的謝梁禮皺眉,他以為方雪穗至少會再掙紮一下。
她一直是一個愛掙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
當年聯誼他拒絕方雪穗的遊說推銷之後,本以為她死心了,結果沒有。
她竟然暗中不自量力地去調查他的身份,當然是什麼都沒查出來,被他知道後,反倒是把她查了個底朝天兒。
一字不落地看完方雪穗所有資料後,他對她的評價是:狡詐,愛耍小聰明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該毫不留情地叫她碰壁。
在手腕帶上一塊Tiffany藍盤鹦鹉螺手表并“不經意”從方雪穗身旁經過後,即使他已經走遠,仍能感受到那雙烏溜溜的眸子朝他手腕的注視目光。
那隻是謝梁禮最廉價的一塊表,但果然自那以後他開始頻繁收到方雪穗的示好,他沒有拒絕,反而照單全收,方雪穗便對他攻勢更猛。
等到方雪穗覺得時機約莫合适了,她将他約到操場,面帶嬌羞地要拉他的手。
天邊的星星稀落,昏黃的路燈下,他甩開方雪穗的手,眉眼冷淡地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方同學,你相貌中等、人品低劣、就連勾引人的技巧都拙劣得上不了台面,走捷徑也需要門檻,而你,夠不上我的門檻。”
他輕飄飄掃過她,把她的自尊貶得一文不值。
看到方雪穗的臉由紅轉白,再到發青,謝梁禮面無表情地将愣在原地的她扔在腦後。
或許是謝梁禮過于不留情面,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内,方雪穗都是繞着他走。
他們再次見面是金融系去隔壁省做鄉村調研的契機,那裡條件艱苦,唯有方雪穗為了錢,肯接下跟拍調研過程這等苦活兒,一路上她同其他人說說笑笑,餘光偶爾落到他身上,卻不敢再接近他。
直到他獨自離隊收集調研材料,被村裡的小混混偷摸用麻繩絆倒,堵住他要錢。
他半眯着眼,平靜地看着那群人,眼底有藏不住的暴戾。
正思索着是弄斷他們的手還是腳,方雪穗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沖了出來,将“受傷”的他護在身後。
他看着她把兜裡的錢全部掏出來,嘴抹了蜜似地奉承,然後趁其不備,一腳踢中要害,拉着他拼命狂奔,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裡,謝梁禮沒有那樣狼狽過,一向倨傲的臉龐終于有了松動,不知道是因為被方雪穗拉着瘋跑着氣喘籲籲帶來的波動,還是因為看見夕陽下她被映照地紅得透亮的臉。
他心裡的暴戾變成不可思議,方雪穗居然願意為了他把身上全部錢掏出來,要知道這個摳門的拜金女之前向他示好都是用的不要錢的情書和一些廉價劣質的小玩意兒。
狡詐、愛耍小聰明、有心機,這些壞印象被突湧而來的情緒嚴嚴實實地覆蓋、消解。
那時的他隻記得,方雪穗那張平日看起來并不驚豔的臉,紅紅的,像個沒有成熟的蘋果。如果咬一口,應該是那種酸澀的但讓人心癢癢的味道。
他以為方雪穗會挾恩圖報,仗着幫了他要求做他女朋友什麼的。
可是她卻一邊替他包紮傷口,一邊說:“如果想報答我,可以給我一些錢。”
謝梁禮看着她的臉龐,以為這是什麼新的欲擒故縱的手段,冷淡地問:“要多少?”
方雪穗咬着唇,糾結了會:“要不,一萬?”
見他審視的目光轉過來,她立刻改口,小聲嘀咕:“一千也可以,反正你給點兒就行。”
他爽快地給她轉了一萬,欲擒故縱的重點在于“縱”,他等着第二天她的“縱”,不知道又會是怎樣拙劣滑稽的手段。
可是,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方雪穗安分守己地呆到調研結束,再沒有跟他有過任何交流
約莫兩個月後,他再次在學校見到方雪穗,卻看見她同一個男生眉開眼笑地并肩而行,笑容像一朵俗氣的花兒。
原來是覺得他棘手不好忽悠,便去換了新目标。
在忽悠人達成目标這類事上,方雪穗從來都比打不死的蟑螂還要執着。
坐在車内的謝梁禮擡眼,李其航的巴掌已經快要落到她的臉上,她仍沒有反抗,也沒有再嘗試繼續圓謊騙李其航。
方雪穗不該是這副任人宰割的死樣子。
“撞過去。”謝梁禮凝神幾秒,再睜眼,低沉的嗓音響起。
得到指令的司機猛地踩下油門,巨大的沖擊力讓整個車身都顫抖了起來。
李其航的車頭瞬間變形,被撞出一個凹陷。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隻剩下兩車相撞後發出的金屬扭曲聲和警報器的尖叫聲。
李其航高高揚起要去打方雪穗的手愣在空中,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撞過來的車。
但目光落在古斯特車頭時,李其航變了臉色,小巧而精緻的特别編号銘牌在飛天女神徽标旁閃閃發亮。
車窗降下,謝梁禮面無表情地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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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其航收斂住身上的痞氣,忙不疊地走近古斯特幾步,低頭乖巧地喊了句:“小叔叔。”
李家拐了十八個彎兒好不容易攀上謝梁禮父親的關系,這才能叫謝梁禮一聲小叔叔。
謝梁禮掃了眼仍保持預備挨打姿态的方雪穗,對李其航不溫不熱地開口:“我母親最愛清淨,你在今禾門口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