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華看着一個個被押去監獄的人,把容姝攬到身邊,避免有人沖動傷到她。
鐘俊陽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顧安華。他随着隊伍往前走,離顧安華不遠時,突然停住了腳步。
兩邊押送他的人大聲呵斥:
“停下來做什麼,趕緊走!”
顧安華上前一步,朝他們揮揮手:“我有話和他說。”
兩人見是他,點頭示意,紛紛往後撤了一步。
鐘俊陽嗤笑一聲:“你現在面子可真大。”
他面色憔悴,下巴上冒了胡茬,濃重的黑眼圈昭示着他夜裡的不平靜。此時看着顧安華,眼裡卻是一如既往的戲谑與嘲弄。
顧安華沒說話,隻靜靜地看着他。兩人自小年歲相當,雖然見面不多,但自家長輩提起的次數頻繁,多多少少也一直留有印象。
顧安華想過鐘俊陽可能不喜歡自己,但沒想過他能恨到這種地步。他沉默的看他,好一會兒,面色平靜的問:
“值嗎?”
鐘俊陽面色一僵,很快又恢複如常。他想點根煙,手腕傳來束縛感,才想起他現在被手铐拷着。
他半擡起眼,自嘲的搖搖頭:
“我在女人身上栽了跟頭。”
他看向容姝,見對方朝他看過來,他忽的粲然一笑:
“如果是我娶了她,今天是誰站在這還說不準。”
他見顧安華不悅的擰起眉,笑容越發放肆,說了句:
“顧安華,你比我幸運多了。”
随後跟随前面的人繼續走,沒再回頭。
……
容家村。
王桂芬已經連着好幾個月沒收到閨女寄來的信了。她急的什麼也幹不下去,每天天一亮就跑去村口,等着送信的人往這邊走。
“哎呀,你可算來了,快快,看看有沒有我閨女送過來的信。”
王桂芬日盼夜盼,總算是盼到了郵遞員往這邊送信。她急慌慌的從村口那塊大石頭上下來,跑過去看他裝信的兜子:
“哪一個是我閨女寄來的?”
郵遞員拿出收件人寫着“沈雅萍母親——王桂芬”的那封信,沒遞到她手裡:“還是我來念?”
王桂芬不識字,以往沈雅萍往回寄信都是郵遞員幫着在村口念。她閨女上了大學,在外頭有了見識,信裡寫的都是鄉下人沒見過的新鮮事,于是不管是不是跟她不對付,村裡人都愛過來湊這個熱鬧。
王桂芬喜氣洋洋的點頭,忽略跟她不對付的幾人的酸話:
“是,還是得麻煩你。我閨女識字多,裡面寫的那些個什麼、新鮮玩意兒,我不懂,你見識多,也多給我們講講。”
郵遞員也樂的跟大學生打好關系,一口應下:“行。”
他打開信,本以為跟往常一樣,是說她在海城見識的新鮮事,不想才看了前幾句就讓他臉色大變。他示意王桂芬:
“王嬸啊……要不、你還是拿回去自己看?”
王桂芬不樂意的揮揮手:“就在這兒念呗,我又不識字,自己回去也看不懂,你在這兒念完,還能叫大夥兒一起樂呵樂呵。”
周圍有幾人不屑的撇撇嘴——
呸!什麼樂呵不樂呵的,她王桂芬是想着來炫耀的吧!有個大學生閨女了不起,看把她能的,都快不知道姓什麼了!
郵遞員壓下心思,不再勉強:
“寄予王桂芬同志(沈雅萍同學的母親),本單位為海城師範大學……”
王桂芬表情更興奮了:“喲喂,可了不得,是人家大學給寄的信。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收到人家大學給寄的信呢!”
她滿意的收獲一圈豔羨的目光,郵遞員卻是一臉複雜的繼續往下念:
“……由于沈雅萍同學觸犯以下校規:一,未婚懷孕,長期逃課,給同學以及學校帶來惡劣影響;二,重大叛國案的從犯之一,在社會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并導緻國家遭受嚴重損失,經學校協商,給予沈雅萍開除處理。”
郵遞員虛着聲音念完,剛才還鬧哄哄的村口,此時一下子安靜下來。
王桂芬直接傻在原地:什、什麼?她閨女怎麼了?
她急着去搶郵遞員手裡的信,拿過來之後翻來覆去也不認識上面的字。她迫切的問:
“你剛才說什麼?怎麼是、怎麼說要開除?”
人群中有人大笑起來:
“還用人再說一遍?你閨女懷孕啦,啧啧,真是不要臉的玩意兒,還大學生呢,這是上趕着給人生孩子去了。”
“不止呢!剛才不是還說什麼、叛國?那不就是奸細?這要是上去幾年,可是要吃槍子的!”
“我看呐,她這書算是白念喽,人家大學嫌她影響不好,特地寫信回來告訴她娘,這樣的學生人家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