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位大佬在1990年是多少歲,應當就是個青少年,尚且處在稚嫩期。
可惜,顧今朝一點也想不起來,傳記裡有哪裡提到過“顧今朝”這個名字。
看來,她微不足道,隻是這本書裡一個小小炮灰。
剛進來時,她便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個地方像極了書裡描繪的九龍城寨。不過還未來得及探究,現在的她究竟是誰。
隻是看見一個香噴噴的叉燒檔,她便忍不住走過去了。
口水止都止不住,那香味像是招她的魂兒一樣。
刻在基因裡的生物本能在作祟。
在末世,她已經好幾年都在啃樹皮,吃四處撿到的壓縮罐頭。
近兩年連罐頭都沒有,維持生命的營養素可以注射進靜脈裡,好久好久,都沒有能吃的東西進胃裡。
那味道香哭了,她幾乎像個餓極了的喪屍,恨不能立馬撲進叉燒檔,今天就算拼殺一翻也要吃到叉燒。
哪知有那麼一群不長眼的爛仔,連叉燒都攔着不讓吃,太可恨了。
方才顧今朝幾乎快失控了,馬上要出手收拾他們。
若不是那個被稱為“阿和”的男人突然出現,權且算是救了那些爛仔,估計叉燒檔門口已經血肉橫飛。
胃裡翻湧,齒間發癢,她舔舔嘴唇,再次冷靜地在腦海中劃定自己的底線——
人肉不能吃,會感染朊病毒,一旦染上就完了。
顧今朝餓着肚子,眼睛發紅,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在末世習慣的搶食沖動,這才堪堪平靜下來,再次往叉燒檔的位置走。
九龍城寨道路曲徑通幽,錯綜複雜,沒來過的人,幾乎一走進去就會迷失方向。
方才一通亂跑,顧今朝當然不記得路。
但是她能聞到叉燒的香味……
一股濃郁的……幽香的……
真是令人夢萦魂牽的味道。
顧今朝知道自己此時可能像隻餓極了的野狗,聞着味就往前沖。
叉燒……一定要吃到叉燒,不然就弄死那幫爛仔祭天吧,讓他們阻撓她吃叉燒!
顧今朝面無表情,看着自己腳上單薄的人字拖,恐怕踢人不夠疼,自己也容易吃癟,于是從路邊抄了一塊随處可見的闆磚。
叉燒檔前,那幫爛仔居然已經散去。
隻剩下叉燒檔的老闆,和被打得歪在地上的青年男人阿和。
原來他并沒多厲害,隻是逞能。
老闆翹着二郎腿,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對着青年說:“癡線啦,讓他們好一頓打,沒見那女仔早跑沒影兒了,你又泡不到!罷了罷了,我今日大慈大悲,關門走人,剩下幾盤叉燒都賞你啦。”
聽見這話,顧今朝兩眼放光,扔下闆磚,努力咽了咽快流出的口水,一溜煙跑了過來。
她眼巴巴地望着老闆把叉燒用小托盤裝起,放在阿和面前,關店走人。
顧今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盤叉燒,挪都挪不開眼。
在末世,這種東西是硬通貨,比黃金都稀有罕見,能引起一個區域的血雨腥風。
她極力忍耐自己,冷靜,這不是末世,不能随便搶普通居民的東西,容易惹出麻煩。
周嘉和剛被人群毆打了一頓,本來疼得龇牙咧嘴,卻望見女仔手裡抄着一塊闆磚又急匆匆跑回來了,心裡一陣溫暖。
女仔果然沒有抛下他,原來是去抄家夥救他!
周嘉和見她過來,還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沒怎麼被人關心過,一時不知所措,隻好道:“妹妹仔,我沒事的……不痛,一點也不痛。”
顧今朝不說話,努力移開目光,掩飾自己對叉燒的渴望,伸手扶起了周嘉和。
她望着這個男人的臉,心中飛快地對他勾勒畫像——
看起來很傻很天真,很好騙。
周嘉和微微怔住,自己從小住在龍津道,被打得牙都掉過好幾個時,也從未有人似今日這樣溫柔地将他攙扶起來。
背上受了傷,方才幾個爛仔下手毫不留情。他們手裡有銳器,用破舊酒瓶的玻璃渣,在他背上劃出長長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顧今朝環視一周,當機立斷說:“你傷得不輕,我幫你消毒包紮。”
“不過我沒有住處,你能帶我回你家嗎?”
能不能先找個地方住下,就看這個人好不好騙了。
顧今朝側着臉,街邊昏黃的路燈映得她消瘦、骨相分明的臉頰罩上一層暖融光線,分外柔和。
她幾乎面無表情,臉上看不出害怕或歡喜,或是别的什麼情緒。
但她的眼睛很幹淨,幹淨得似乎完全不屬于這裡,不屬于這混亂的夜色。
“你能帶我回你家嗎?”
周嘉和也同不少女仔說過話,但從未有人提出過這種要求。
他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勉強站直了身子,頓了頓,沒說話。
随後他從褲兜裡掏出煙盒,緩慢地嘬起一支煙來。
又掏出打火機,指尖輕輕顫了兩下,才将煙堪堪點燃。
眼角朦胧,背上的傷口疼得幾乎讓他打顫,痛得幾乎皮肉開裂。
不知怎的,雙腿也開始發軟顫抖。
但他顧不得那麼多,隻是定定望着這個女仔,混不吝的。
“喂,妹妹仔。”
“你可知,要跟一個陌生男人回家,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