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朝突然停了車,周嘉和随着她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顧今朝冷靜地看着前面的一輛大貨車,在一家點着微弱燈光的破舊小店門口卸貨。
但是,貨車後面,雨棚布下罩着的貨物,會動。
她的耳朵極為敏銳,搖下車窗,聽見了微弱的叫聲。
車子熄了火,顧今朝跳下車子,從後座抄了根廢棄鋼筋,直奔小店門口而去。
周嘉和緊随其後追上去,他也抄起了一根鋼筋,雖然不明就裡,但若是一會打起來,他一定會擋在她前面,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走得近了,他才聽到那些叫聲是什麼。
是狗叫聲,嗚咽着。
早在幾十年前,香江就已立法禁止屠宰、食用貓狗,因此狗肉檔和其食客是非法存在,若是被阿Sir逮住了要坐牢的。
從前城寨裡便有不少狗肉檔,但後來在幾個話事大佬和傳教士的推動下,也漸漸銷聲匿迹了。
法律立了便總有人違背,在午夜香江,仍舊有一些挂羊頭賣狗肉的暗檔開始蠢蠢欲動。
比如眼前這個狗肉暗檔,正在卸貨,一貨車的狗,大多數是偷來的。
香江的報紙經常有些尋狗啟事,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溜寵物狗時忘記牽繩子,一回頭的功夫,狗便丢了,從此後再也找不到。
主人往往傷心到以淚洗面,而殊不知被視作家庭一員的寵物狗,已經被狗販子拉走,一車又一車地賣到這類狗肉暗檔裡,做成了香噴噴的肉,供有此癖好的食客們享用。
顧今朝拎着鋼筋便來了,驚得貨車司機一激靈,肉檔的老闆也兇神惡煞地抄起一塊闆磚,都是做這種生意的,哪個是善茬?
自從立法禁止食貓狗,狗肉檔的生意反倒興隆,饕餮食客們都知道物以稀為貴,因此價格也是日益水漲船高。
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惹到這等刀尖舔血的人,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顧今朝不是來救援的,狗狗那麼多,她雖喜歡這種動物,但是不可能将它們全都救下來。
她開門見山談判:“撞見好事,我要帶走幾隻品相好的,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不然鬧起來肯定驚動阿Sir。”
周嘉和也冷着臉,當久了大佬的馬仔,怎麼裝腔作勢、狐假虎威耍威風,總也學得幾分,他嚣張地虛張聲勢道:“我們可不是來砸場子的,就是我家話事大佬看上狗了,想拿走幾隻,你們就當封口費交一交咯!”
狗肉檔老闆不想驚動旁人,生怕有阿Sir來查封他的檔口,于是便示好般放下闆磚,點了支煙道:“大家和氣生财嘛,你若是喜歡寵物狗,那就挑三五隻去吧。反正長得越好看的,肉也越難吃。”
貨車司機順着狗肉檔老闆的眼色望過去,隻見路口停着一輛卡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瞧不出深淺來。又望見周嘉和腳上踏的一雙短靴,價值不菲,心中疑惑。
他們慣常懂得察言觀色,再一瞧周嘉和的袖口,還隐約繡着某個幫派徽章,幾乎吓破膽。盡管那隻是周嘉和為城寨裡某個管控水井的幫派幹苦力活兒時發的一件舊衣。
賣狗肉這些揾錢的勾當見不得光,小本生意,有一日賺一日的鈔票,他們可不想惹上任何人。
一個馬仔都穿着這樣昂貴的鞋子,這位短發的大姐頭又該是何許人也?司機和狗肉檔老闆已經互相傳遞了好幾個眼色,達成一緻,認為這女仔保不齊就是哪個幫派的話事人。定然不是好惹的,讓幾隻狗,平息平息怒火倒也算了。
周嘉和混不吝地拎着鋼筋看着場子,司機拉下車上的棚布,讓顧今朝挑選。
顧今朝很快挑選了五隻品相好的品種狗,随後将它們挨個用繩子套起來,對狗肉檔老闆伸手:“給我一些狗糧。”
老闆悻悻去拿了,做這種違法勾當,事事都要小心,現在還不知惹了什麼人,隻能盼着這兩個煞星趕緊離開,他好轉移陣地。
五隻狗被放進了卡車的貨箱裡,二人上了車子,顧今朝生怕老闆琢磨出不對味兒來後悔,一腳油轟出去,車子轟隆隆開走了。
周嘉和剛才又驚險又威風,此刻才定下神來,望着顧今朝的側臉,笑着問道:“你喜歡狗仔呀?”
顧今朝這些年早已養成了孤狼心态,末世生存艱難,對人尚且沒有搭救之心,更何況其他動物?
她隻壓低了聲音回答:“談不上喜歡,隻是剛好路過,趁火打劫罷了。品相好的寵物狗,應該能賣不少錢。”
她在内心對自己再次強調,末世生活多年,早就練就了銅牆鐵壁般的心,對柔弱寵物狗的同情心應當很微弱。冷酷地趁火打劫,找各種機會賺點鈔票才是正經事。
城寨裡沒什麼人将狗當作寵物養,多的是養了看門咬人,或偷偷宰了吃肉的,周嘉和也不認識寵物狗該是什麼模樣,倒也不知道寵物狗身價幾何。
貨箱裡的狗狗不時叫幾下,叫得人心裡癢癢。
“可不可以停一下車子。我想去看看那幾隻狗仔。”
周嘉和還是忍不住說。
顧今朝沒有說話,默默将車子開到一處街道入口,還是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