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朝擡頭仔細打量兩個年輕女孩,看得出來她們家境很好,穿着都十分精緻,腳上的小皮鞋一看就價值不菲,仔細保養到頭發絲兒,一定是富貴人家出身,而且對這麼大一筆錢毫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她們的眼睛亮晶晶的,滿眼透露着對狗狗的喜愛。女孩們藏不住的溫柔愛意,彎起來就壓不住嘴角的笑意,像整個人被幾隻狗仔的撒嬌融化在春日裡。
這樣的主顧,最适合養寵物狗,它們一定都能過得很好。
“我們要買走啦,靓仔,給你們兩位寫支票好不好?”
顧今朝搖搖頭,“我們不方便,還是用現金好。”
兩個女仔湊了湊,居然現金還真的帶得足夠,便爽快給了。
周嘉和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麼快,呆呆地望着狗仔們,微微有些惆怅。
買家見狀,嬉笑着說:“你也好靓哦!是不是舍不得這幾隻狗狗?要不,你也跟我們走吧!”
随後,兩人大笑。
靓女止住笑,才正經問道:“靓仔,你有沒有呼機啊?可以給我們留一個呼機号碼呀,我妹妹還沒有拍拖,最喜歡你這一挂的诶。”
周嘉和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我沒有呼機。”
兩個靓女再次大笑,牽着五隻漂亮狗仔,浩浩蕩蕩地走了。
兩個靓女買主走了以後,周嘉和心情複雜地望向顧今朝,滿目糾結。
但顧今朝仿似壓根沒有注意到剛剛的對話,隻是一心數着手中的鈔票,難得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容。
真是太不容易了,過了這麼久的苦日子,終于見到可觀的錢了。
既給狗狗找了好歸宿,又賺了一筆,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錢雖不多,但是吃幾頓大餐足夠了。
一想起能去吃大餐,她就開心到可以忘記一切痛苦和煩惱。
隻不過,收了攤,周嘉和的心情卻不大美妙。
他瞧着她的眼睛,瞧她臉上很難見得的美滋滋的快意神色,欲言又止,終究扯了扯她的袖口,“喂。”
周嘉和面色微微委屈,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還是忍不住說:“我問你個問題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
“若我當真有個CALL機,那兩個靓女想得我呼機号碼,沒事就呼我說話。”
“你會覺得怎樣?”
他直勾勾看她,腦袋裡亂糟糟。
他也不知道自己嘴裡為何能說出這般擰巴的話,但他忍不住,他不問出來就憋得心口發悶。
他并不知會得到怎樣的回答。
黃昏日暮,晚風吹起,熱鬧的彌敦道兩旁已經有霓虹燈牌開始亮起。
風吹他額前劉海,他目色隐隐有些盼望地望着她,等她回答。
顧今朝駐足想了好一會兒,但是回答真是令人大跌眼鏡。
她很認真地說:“明天我們去市場看一下呼機多少錢一個,如果錢夠了,明天就買。買兩個。”
能聯絡同伴的通訊設備,也屬于關鍵物資。
周嘉和眼角滿是失落,感覺渾身被抽幹了力氣。
這個女仔榆木腦袋,真是雞同鴨講。
她的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什麼?
見周嘉和神色失望,低下腦袋,顧今朝心想,他想要一個呼機,但是呼機在九十年代肯定很貴,阿和肯定是心疼錢了。
想起末世裡的苦日子,顧今朝不太願意在金錢上苛待自己,錢總能想辦法再賺,現在想要什麼就得想盡辦法牢牢抓住。
于是她安慰周嘉和:“沒事,錢要用在關鍵物資上,花了可以再賺,賺錢的法子一大把……”
她向來習慣把貨币好好保存,關鍵時刻用在食物和其他重要物資上,每一份都要花在刀刃上。
但呼機也很重要,是聯絡同伴的工具。
她現在有同伴了。
周嘉和幽幽擡起頭,對牛彈琴般望她一眼,随後郁悶地點了支煙,側過身子抽起來。
他知這習慣不好,顧今朝這樣的光鮮女仔不該聞煙味。
他隻是此刻心裡複雜,心理湧上一股奇怪的難受感,充斥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刻意站在晚風方向,呼出的氣霧随風飄散,半點也吹不到她身上。
抽了兩口,煙也索然無味,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一支煙未抽完,他心煩意亂熄滅了煙,側過頭看顧今朝,久久不能回神。
他知這一切都是自己控制不住的妄想。
他好像很期待她嘴裡說,不想叫他給别的女仔呼機号碼,也不要同别的女仔說話。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奇怪。
隻能和自己生悶氣。
夜幕變成了深藍色,很快就要染上漆黑夜色。
夜晚的街道更加熱鬧,商販湧動,聲音嘈雜。
在一片嘈雜聲音中,周嘉和将那支未抽完的煙夾在指尖,放在身後。
他偏過頭看她在夜幕下白皙明亮的臉頰,終究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就算是他心思九曲回腸,雞同鴨講,也覺得她十分可愛。
妹妹仔對他也太好,好不容易賺來的辛苦錢,隻因他一句話,竟願意花掉錢買呼機。
這等昂貴的東西,與他腳上那雙皮鞋一樣,都是從前他根本不敢肖想的。他一個一無所有的撲街仔,哪裡配?
顧今朝已轉過頭收拾好了東西,認真地就着夕陽,往回走去,觀測着着繁華街道寸土寸金的路兩旁。
望着她的背影,周嘉和才敢小聲自言自語,夾雜着無限惆怅。
“喂,其實我是想說……”
“若有其他靓女看上我皮囊,想和我拍拖。你會不開心嗎?”
他的聲音漸漸變小,淹沒在一片繁華湧動中。
看着她大步向前的背影,他小心翼翼地低聲呢喃:
“會有一點點,一點點不開心嗎?”
“就一點點……我也想知。”
她當然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