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良久,碰了碰嘴唇,嗓音有些嘶啞地說:“阿靈……”
身邊人垂眸,動了動嘴唇,卻始終說不出什麼話來。
“你知道嗎,娘從來不擔心你會死,”柳雲煙低聲說,“能殺了你的,一直隻有你自己。”
“娘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娘不會害你,你卻從來不信,你為什麼啊……娘不明白啊。”柳雲煙絮絮叨叨地開口,就像是已然忽略了身旁的人。
王淩靜靜地聽着柳雲煙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麼,因此還是隻能保持沉默。
他看着身邊抽泣的柳貴妃,動了動手指,指尖傳來刺骨的疼痛,王淩皺起眉頭,還是輕輕拍了拍柳雲煙的肩膀。
聽着身邊女人絮絮叨叨地說話,王淩頗為煩躁,論起無辜,他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吧。
被父母賣掉當做别人的替身,随後還要替别人而死,他才是最無語的那一個吧。
他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最重要的是,溫靈死了。
王淩臉上難掩苦澀,他如今是徹底是說不出話來了。溫靈的死于他而言,這其中痛苦并不比旁人少半分。
當他看見晴朗的天空,看見曙光映在湖面,看着大好山河,他自以為已見黎明,可是他們告訴他,溫靈死了。
以後你就是真正的皇子了。
妖孽溫靈,寄生人間,所緻之處,生靈塗炭,百姓流離,民不聊生。
今有國師大人怒斬妖孽為民除害,破除糾纏皇子十四年的桎梏,實乃大快人心之事。
其母柳雲煙忍受妖孽折磨良久,生養十四年,卻發現非其親子,心痛如刀割。陛下疼惜愛妃,卻又無法直面柳貴妃的痛苦,徘徊猶豫深受折磨。
而今海晏河清,妖孽已逝,溫朝泱泱大國,繁華重現。
燭火搖曳,昏暗的燈火映在王淩的臉龐,他的下颌線輪廓分明,隻是現在染上了血污。
他眼神猩紅,額上冷汗直冒,他顫抖着一下打翻眼前人所持之物,秦佑堪堪躲開,還是感受到了被鎖鍊所困之人的怒意和恐懼。
王淩眼前重影不斷,他手腕之處已經被摩得血肉模糊,他好像看見溫靈了,他顧不上什麼疼痛,可是他晃了晃腦袋,眼前幻影又消失不見,他隻得無力地嘶吼了一聲。
溫落塵看着被鐵鍊綁住的王淩,眼神晦暗不明,“殿下,可是發病了?”
“發……發你媽病!我殺了你!”王淩嘶啞着咬牙喊出。
“殿下,如今好像也不是這樣的情況呢。”溫落塵柔聲說道,“殿下已經口齒不清了,還不肯治病,那我們隻能換一種方式了。”
話音剛落,王淩猛地受外力所迫擡頭,溫落塵掐住了他的下颌,眉眼彎彎,“殿下,勿怪。”
秦佑從一旁捧出火盆,木炭透着熒光般的紅色,外表嘶吼還裹挾了一層紅色,揉雜在一起,冒着白煙。
“你……你想怎麼樣?!”王淩看着冒着煙的猩紅木炭,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透出一陣恐懼。
“請殿下吃藥。”溫落塵輕輕地笑了笑,微微動了動手,示意秦佑上前。
這東西尚且是碰到皮膚,都能讓皮膚變得焦熟,這要是從喉嚨咽下,不說要忍受多少痛苦,此生不但無法說話,說不定喉嚨都要燙出一個窟窿來,甚至有可能當場就死了,秦佑有些遲疑。
這畢竟是小殿下,秦佑擡頭看了一眼溫落塵,見其沒有任何表示,他隻得彎腰低下身體,小心翼翼地用鉗子夾起一塊木炭來,向着王淩靠去。
不會出事的,溫落塵從來不做沒有準備的事。
一步,兩步,三步。
木炭離王淩越來越近,木炭周圍的空間似乎都因為過高的溫度而扭曲起來,王淩瞳孔死死盯着木炭。
“張嘴吧,殿下。”
王淩閉着嘴,惡狠狠地瞪着溫落塵,他的眼神裡混着恐懼,痛苦,厭惡,似乎還有一些釋然……
木炭離王淩的臉越來越近,已經遞到了他的嘴邊。
“殿下,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溫落塵安慰似地開口,“我不是怪種,你就算是這次成功了,你殺了我,坐上陛下之位,也見不到她了。”
王淩聞言垂下眼眸,睫毛顫了顫,似乎浸上了一層霜。
溫落塵看着王淩将死的無奈,他的痛苦,實在有些欣然。
王淩忽然被秦佑一把掐開了嘴,看着眼前逼近的木炭,他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也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句話回蕩在王淩的腦海,他腦袋漲的發麻,以後……也見不到嗎?
永遠……也見不到嗎?
就算是他死了……也見不到嗎?
應該……可以吧,肯定……可以吧。
王淩釋然地等待着酷刑,就像是等着一頓往日平常的晚餐。
耳邊傳來匆匆腳步聲,突然出現一聲高呼。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