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裡一人身材颀長，着一件藍色長袍，一個站在那裡，見楚祈安回頭，他露出一抹苦笑，“祈安，你……”

“别這麼稱呼我。”楚祈安冷漠地回道，她忽然有一種無力感，仿佛眼睛裡的淚水又要湧了出來。

說不傷心都是假的，在往返京城的馬車裡，她一次一次哭的淚流滿面。說到底，是她不明白，她為什麼一次一次被人利用，她一次一次被人抛棄。她好不容易認真一次，卻又滿盤皆輸。

曾經的山盟海誓，都化作煙雲飄散，楚祈安想不明白，原先那個自己到底去哪裡了？悲哀是懦弱者的表現，尤其是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

可是感情一事，不可控制，不可捉摸，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麼多選擇。每一個眼神，每一句交談，都是她赤裸裸的愛意。

她告訴自己，忘掉溫落塵吧，像是武俠小說裡一人一劍闖蕩江湖也是極好的，像是種田文裡隐居南山也是不錯的，為何偏偏要困在這兒女情長之中?可歎，可悲，可笑。

“楚姑娘……你是要去淄安了嗎？那裡是我的故鄉……”

楚祈安沒心思聽溫落塵的話，她背過身，這幾日裝出來的不在乎和灑脫霎時間天崩地裂，紅了許久的眼眶終于還是沒忍住湧出了眼淚，似決堤般。

“你為何不繼續待在南安?跑到京城來幹什麼？難不成你還想要幹些别的大事？”楚祈安想到了他此來京城必定還有其他目的抹去眼淚，忿忿地開口。

她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應該果斷地轉身離去，而不是在這裡杵着。可是她有些不舍，就好像是想要再看看溫落塵，看看還有人性的溫落塵，看看曾經短暫屬于過她的溫落塵。

身後的人并未開口，楚祈安忽然感受到溫落塵的氣息，随即被溫落塵從後背擁入懷裡，他的頭埋在她的脖頸處，極其委屈地開口道:“楚姑娘，我錯了……等我厲害了，我娶你，好不好？”

楚祈安一怔，她感受到脖頸處灑下溫柔的吐息，癢癢的。她強忍心中的背痛，寒聲道:“不好，你我往後……不必再相見!”

你要我如何再信你一次?

你要我如何再敢信你一次?

身後的人摟的更緊，“楚姑娘，不願意我變得厲害嗎？可是……”

沒等他說完，楚祈安掙開他的禁锢，頭也沒回，“不必。”

聲音回蕩在空氣中，風吹落了楚祈安眼角的淚，有些疼。

哪裡疼？刺疼，好像是眼角疼，好像又不是。

獨留溫落塵一人站在原地，眼神陰郁，他懷裡的溫度消失，甚至空氣都變得寒冷。可是，不是已經春天了嗎？

不是花已經開了嗎？

回到楚府後，迎面就撞見了楚為民 ，楚為民看見自己的女兒回來了，眼睛裡忽然就帶上了光彩，“阿柔，你回來了？今天是去考試了嗎？我聽桃兒說的，你說你在楚府待着多好，我養我的寶貝女兒一輩子還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一向如此，楚為民一見楚祈安就是這般絮絮叨叨，仿佛總是要拉着她說好久，聽到他叫的“阿柔”，楚祈安才猛地想到——若是自己不來，他們父女團聚，才是一樁美事吧。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就失落的楚祈安，更是心情跌倒了谷底。

搶占了誰的命格，這又是誰的錯？誰能說自己是無辜的呢，她想起溫落塵的那隻小貓，輕歎一聲，“或許……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錯誤吧。”

楚為民感覺到了楚祈安情緒的低落，他愣了一下，忙說:“唉喲，要流眼淚了？阿柔啊，你聽爹說，咱們就是沒考好也沒啥嘛，你看咱家這财力還不夠養你一輩子嗎？”

楚為民拍了拍楚祈安的肩膀，這安慰讓楚祈安更是發自内心地痛苦起來，她哽咽道:“謝謝爹，我沒事。”

楚為民見楚祈安眼淚流下來了，一瞬間慌得不像樣子，他摸了摸楚祈安的頭發，“哎呀哎呀，不哭嗷，爹給你做飯去，爹今天不忙，再熬一個你最愛的蓮子羹，怎麼樣？不哭不哭，你小時候可喜歡喝你娘做的了，不知道現在爹給你做的你喜歡喝不……”

楚祈安壓抑不住心裡的愧疚和悲哀，她此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老鼠，無時無刻不在偷走别人的幸福。

知道自己現在狀态不對，她連忙找了借口離開了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一個人，一盞燈，一個夜。

楚為民後來給楚祈安親自斷來了蓮子羹，他剛要開口，便又被人叫了去，聽說是江南的那批稀有布料出了問題，事情應該很急，楚為民聞言臉色都不對了，便放下蓮子羹匆匆離開了。

楚祈安趴在桌子上，好幾次想喝蓮子羹，卻渾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她無奈地想:身邊沒有要催她喝粥的人，她倒也不急于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