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陸承韫此人心思缜密,世故圓滑。”
“定國公真的那麼厲害嗎?”本采疑惑地問:“奴婢出宮多次,所聽所聞皆是他的糊塗之舉。比如乘坐馬車時竟不給太傅讓路,越級挑戰權威,愚蠢至極啊?”
“不過是因長期享福,自覺身後有無數追随者,便愈發肆意妄為,屢屢試探皇室的底線罷了。并非單純越級挑釁。”
“哦……奴婢明白了。所以太後順應定國公之意,表面上提拔,實則貶谪所有與他同宗的京師官員。最終竟連貶谪官員的幼兒也未放過,全部一一除之。有些……殘忍。”
“……嗯。”停頓片刻,蕭沁瀾方輕聲應和。
她細眉微挑,眸光中浮現淡漠,幾不可見,一閃而逝。
她停下手中動作,将茶盞遞還,接過手帕擦拭指尖。
本采見她不言不語,連忙跟随她的目光,急聲安慰道:“主子,太後娘娘行事決絕,暗衛衆多。幸而您名下的暗衛營行事極為謹慎,才未遭暴露。官員一事您已經盡力,怎能完全防範。”
“本宮明白。暗衛營再如何神出鬼沒,卻也難窺世間萬事。”蕭沁瀾起身推開殿門,望向裝飾奢華的寝宮外。
雪花翻飛,宮女、太監于嚴寒中忙碌不已,手腳不曾停歇,從曦光未現到萬籁俱寂。
“京師華道,燈影重重。皇家、百官久居高位,俯瞰人間,隻見車馬喧阗,市肆喧嚣。紅塵金玉遮其眼,錦繡高閣忘悲音。又有誰能真正體恤百姓之苦呢?"
“自然是太祖皇帝的唯一血脈、明昭王朝唯一的嫡公主、賢昭公主殿下了!”
不知何時,本采已來到她身旁,落後一步,與她并肩而行,“奴婢深知殿下非凡人可比。
心系百姓疾苦,聞貧民哀聲。殿下犧牲衆多,方換來此刻的短暫安甯,與萬民微薄的福祉。
奴婢堅信,待局勢穩定,女子必能自由婚嫁,經營生意,踏入學堂!
而公主殿下垂範之後,定是人人享有良田美宅,世間再無凍餓之患,平民為官亦是尋常之事,輕而易舉。”
“垂範?千年?莫非本宮是什麼大妖鬼不成?淨會胡說。”
“主子仁心善舉,解救無數貧民于水火,凡追随者無不為主子的氣度所折服。如此浩瀚功德,若能活得千年,亦是對主子慈悲的小小回報。簡單,無可厚非。”
“好啊!屆時本宮自會把你的重孫、重重孫、重重重孫都接到身邊,讓他們親身體會,知曉祖母所言何等的悖逆。”
“若奴婢的後代膽敢嫌棄主子,奴婢一定會提前将他們帶去地府,戳他腦門,好好揍一頓!”
……
難得放松心弦,談笑風生間,見宮女、太監們已畢今日之事,蕭沁瀾便催促他們下去休息,并命小廚房備上糕點與姜茶以禦寒。
謝恩之聲不絕于耳,甯安宮内的溫馨充盈滿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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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之後,冬夜早早降臨。
酉時初刻,慈甯宮内已燃起炭爐,四周環繞着切好的蔬果與各式肉類。
蕭沁瀾應召而至,步入殿内脫下外氅,行禮後柔聲問候,“母後萬安。”
“無需多禮,賢昭每次來慈甯宮都這般講究禮數,倒顯得我們母女之間太過生分了。”
言罷,太後瞥了眼一旁的琉薇,“快來,初雪之後,正是品嘗古董鍋的好時節。說來還是賢昭見識廣,在潛野時就發現了這等便捷美味的吃法。”
蕭沁瀾在琉薇的攙扶下緩緩站起,對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笑道:“也是禦膳房巧思頻出。
這羊肉熬制的高湯,怎能與普通清水同日而語?兒臣在遠處便已嗅到母後宮中的香氣。即便母後今晚未傳喚,兒臣也定會厚着臉皮前來。”
“你這孩子,就愛說些甜言蜜語哄哀家開心。”太後笑言,示意宮女将薄如蟬翼的魚肉片投入沸水中稍燙,率先夾至她的盤中。
面對如此厚待,蕭沁瀾再次感激感慨。
皇家衣食無憂,卻也規矩繁多。
夜裡更是提心吊膽,唯恐有刺客潛入,橫遭不測,引得天下嘩然,再被編排些無端之詞……
不過話說回來,為官為民皆有其難處。
銅爐涮鍋味道香濃,明遠太後依舊恪守禮儀,除初行禮謝恩外,進食不言,就寝不語。
膳畢,太後遣散宮女,僅留琉薇與本采在側,直陳其意。
“現今明昭國事,唯涼州雪災為重。今日朝會後,已經派遣靖郡王以禦史大夫之職,前往赈災。連日來京師晴空萬裡,哀家意以為,是時候為皇上後宮增添幾位嫔妃,以助明昭萬年基業的傳承了。”
“母後之意,兒臣領會。”蕭沁瀾手捧一碗溫熱的解膩羹湯,神色莊重地點頭應道:“選妃之事,母後早前已與兒臣提及。
雖值隆冬,禦花園中寒菊猶自綻放,正值賞花佳期。
至于送往各府的選妃帖子,是否由兒臣代勞辦理?”
“不必,你身為公主,代理理所應當。可京師之中不乏愚鈍之人。那些人若不解皇家心思,恐會鬧出笑話。你年歲尚幼,與各家小姐必有諸多話題可聊。品性禮儀,便由賢昭觀察了解。”
“是,兒臣謹遵母後旨意。”
“言及此,賢昭現已十九,賞花宴上還應邀請幾位官家公子。好,此事便這樣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