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快來看!”
舒景聿循聲而來,順着莫應缇指的方向看去,這女屍的鞋底,有一團幹癟的東西,粗看沒有什麼稀奇的。
“這是動物糞便,”莫應缇道,“死者生前踩到動物糞便,現在已經幹了。”
“她身上的臭味有一部分是來源于這。”舒景聿分析道,“宮裡除了禽苑專養一些供禦膳房用,其他地方應是沒人養過雞鴨這樣的動物。”
“宮中沒有哪位娘娘養寵物嗎?”莫應缇追問。
“許宛凝曾經給一隻黑貓投食...”
“不對,”莫應缇搖頭,更湊近些看,“看,這糞便邊緣粘着羽毛...”
是很短的羽毛,而不是貓的絨毛,無法分辨顔色,卻能看出這根羽毛的羽軸要比絨毛部分長出不少。
“這更像是小雞或是小鴨的羽毛。”莫應缇道,“除了禽苑,其他宮中沒有理由養雞鴨啊。”
“禽苑都是上了年紀的嬷嬷打理,而這個年紀的婢女多半是在某個宮裡伺候。”舒景聿認真思考着,突然他竟然伸手扣下那糞便,将羽毛從已結成塊的糞便上小心地撥下來。
“這是...這是鳥的羽毛!”舒景聿如夢初醒般,眉頭驟然舒展,而後又更深地皺起,“前些年,雲南進貢過兩隻珠頸斑鸠,我賞給許宛凝了。”
“那就對上了,這宮女正是替她豢養鳥兒的,從這殘忍程度上看,也隻有你的宛凝才做得出來。”莫應缇拍拍雙手站起來。
然而舒景聿卻無動于衷,他依舊反複翻看屍體,似乎要找出這并非許宛凝所為的證據。
“我說陛下,現實就擺在你眼前,你還要為你的宛凝辯解嗎?”莫應缇嘲諷道,“承認自己愛上了蛇蠍美人就這麼難?”
“莫應缇!”舒景聿臉色陰沉,努力平穩自己的語調,“許宛凝的确不若我想的那樣,但她也不至于如此...”
“如此什麼?”莫應缇冷笑道,“如此殘忍以至不堪入目嗎?陛下,你還愛她是不是?”
舒景聿雙唇緊抿,他知道此刻語言是最貧瘠的存在。
“如果你能看看别人,而不是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這樣的蛇蠍女人身上,也許...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言昭那時便不會因心懷不甘而出宮,如果她沒有出宮,那就不會...
莫應缇這樣想着,全然将言昭被殺的根結歸于舒景聿身上,歸于她所愛的人身上。
“如若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是不是就徹底失去了自由?”莫應缇問。
“如果我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難道放在你身上?”
夜色朦胧了一切,他們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
顧時章未等到皇後壽宴那日,便出征颍州,舒景聿算了算時間,上一世他也在皇後壽宴後不久禦駕出宮,隻是他走的是與顧時章完全相反的路。
他是南下浔州,為了那些為饑荒和瘟疫慘死的百姓。
而他義無反顧地帶領一衆醫士往北而去了。
算一算今日應是舒景聿休沐之日,可他未像往日一般早早出門,僞裝成要去太醫院的樣子。黃芪在窗外觀察他很久了,他隻是小心翼翼地打開巴掌大的油紙,對着那油紙裡少許白色粉末,看了很久,時而用小挖勺挑出些許,放入黑色液體中,又将銀針放入,取出,放入,取出...來來回回重複多次,最後歎了一口氣。
黃芪着實看不懂,正準備轉身離開,沒想屋内那人卻叫住了自己。
黃芪因偷看心虛,極不情願地來到他面前。
“你平日是如何與你主子見面的?”舒景聿直入主題。
“啊?什麼?”黃芪心裡更慌,“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你雖住在這裡,我知你與莫應缇常常見面,且以你的身份,根本無法從宮門而入...所以,你到底是通過怎樣的途徑入宮的?”
“陛下說笑了,陛下您如今是太醫身份,尚且能潛入宮去,我如何不能?”
舒景聿眯起眼睛,審視着她,他知她是莫應缇手下的人,是極為聰明的,她企圖将話題轉移到舒景聿的身上,以逃過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