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賊心虛,偷偷去看施重淞的臉色,卻發現世子殿下還是沒什麼反應,好像他确實發布了這道命令。
既然施重淞不介意,她狐假虎威一下也是無傷大雅。
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突然跪了下來,他什麼都沒說,眼神澄澈,帶着感激。
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來。
“謝謝大人!”
“謝謝大人饒命!”
一聲又一聲,姜明葵默默躲到施重淞背後,她委實不想在“得道高人”和“天女”之後再多一個莫名其妙的稱呼了,這種情況還是施重淞來處理比較好。
畢竟世子殿下從小就受衆人追捧,經驗肯定豐富。
施重淞将長劍收起,似笑非笑地掃了姜明葵一眼,收拾她的爛攤子去了。
流民散光了,那五個興風作浪之人被施重淞派人押去審訊了。
被她割了舌頭的吊梢眼還癱軟在地上,他的眼淚流盡了,一言不發。
姜明葵不想看見他,打算讓此人自生自滅。
他卻突然暴起,撿起姜明葵扔在地上的匕首,朝姜明葵沖過來。
她下意識側身往邊上躲,卻被施重淞推得更遠。
施重淞出手極快,長劍還沒出鞘,随意地擋下了那男人的攻擊。他左手狠狠劈了一下吊梢眼的右手,把匕首打落下來,長劍微微一劃,匕首便被推遠了。
施重淞拔出劍鞘,鋒利的劍刃劃開了吊梢眼的麻衣,刺向他的右腿。
殷紅的鮮血汩汩而流,施重淞卻沒打算放過他。
他竟是一句話都不想說,劍指吊梢眼的脖頸。
“不——”,方才第一個下跪的男人突然出聲了,他噗通一聲跪下。
“懇請大人将這個賤人交給我處理!”
姜明葵不解,施重淞的劍架在吊梢眼的脖頸上。
他挑了下眉,在等跪下的男人一個解釋。
“大人,草民姓陳。半年前,此人誘/奸了我八歲的女兒,事後反倒說我女兒不守婦道,鼓動全村人将我女兒沉了塘。我在京中跑商隊,回來才得知女兒已死,妻子重病。”
他哽咽了起來,又道:“此人是村中惡霸,若非此番村中大旱,他恰好來陽覃讨飯,我隻怕難以對他下手。”
姜明葵這才明白,這男人跪她,并不是為了水稻一事,而是因為她割了吊梢眼的舌頭。
施重淞聽完,緩緩挪開了長劍。
那沉默寡言的男人撿起姜明葵的匕首,朝那人腰下的地方捅去。
姜明葵聽着吊梢眼分辨不清的哀嚎聲,内心隻覺快意。
她當時就該再多捅幾道。
這把匕首已經先後處決了族長和吊梢眼,莫非這把匕首才是正道的光?
身後的叫喊聲越來越小,吊梢眼應當斷氣了。
她和施重淞先進了知府官衙。
姜明葵坐在椅子上,等待審訊結果。
然而施重淞卻輕輕開口了,問道:“方才你置身流民中,給我做的這個動作,是何意思?”
他一邊說着,一邊模仿者姜明葵的動作。
姜明葵忍俊不禁,怎麼施重淞做這個動作莫名有些好笑。
有種古人趕潮流的違和感。
她輕輕解釋道:“豎大拇指的意思是很好,又指一下自己,意思是我很好。”
她笑起來露出兩個清淺的梨渦,杏眼即使因笑容眯起來,還能看清她淺褐色的瞳孔。
他見姜明葵笑過很多次,他卻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想要跟着她一起笑。
他數十日未見姜明葵,隻是每日聽着天甲的奏報。
施重淞偷偷在暗處,以别人口述的方式,見證了“監丞”的每一步。
姜明葵收起笑臉,正色道:“今日我借了殿下的光,多謝殿下了。”
施重淞按下心中諸多情緒,木着一張臉。
他嗓音很低沉,似上好的檀香,厚重得讓人沉溺。
“無妨。”
審訊的時間很長,那五個人果然是硬茬,施重淞的侍衛将酷刑試了個遍,他們仍不開口。
她有些擔心審訊無法出結果,施重淞還是很平靜地坐在那裡。
他這樣胸有成竹,姜明葵也靜下來心來。
她在心裡将所有事情串聯成珠,想要找到一個共通點。
流民,暴亂,赈災糧。
到底有什麼線索被她忽略了,才找不出同時讓這三件事都在短短時間裡接連發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