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衆多目光注視下,少年步伐仍舊不疾不徐,走到混沌出口時,人群中自覺分出一條路讓行。
不明所以的人心中感歎,這誰,好大的來頭。
可扭頭看到其他人神色,又安分地閉口。
江彌看着少年背影,忍不住多看兩秒。
她還從未見過哪個男子有這樣長的頭發,如一汪黑色流水,一直傾斜到腳踝。
少年的到來讓熱鬧如集市的人群安靜如雞,而他本人絲毫不覺,站在真空圈中等大混沌打開。
打破沉默的是一道張揚的哈哈大笑。
出聲的少年踏風而來,幾個呼吸便落在人前,他面容俊麗,錦衣華服,如同一道熱烈的風景。
若說面具少年是夜色清月,這少年便是豔陽天裡滿樹盛放的鳳凰花。
他半點不在意旁人,三兩步走到面具少年前笑問:“君慕之,怎的你也在?”
君慕之朝他颔首,簡潔道:“來取物。”
少年聞言笑道:“我就說神品還能被誰取走。”
這話一出,被少年吸引的各種目光移到君慕之身上。
君慕之未應,也未言。
少年絲毫不覺冷場,還要再搭話,忽聞幾聲“少主少主”的叫喊聲,神情變得不悅。
他急急忙忙問:“下次混沌你在嗎?我爹說我貪塵怠惰,要我向你學習,下次混沌我們看誰先拿走神品殺死妖魔啊!”
“少主!”
“少主你等等我們啊!”
幾名中年修士從遠處疾馳來,少年不等君慕之回答,丢下一句“下次混沌見”。
他找上守住出口的紫衣修士,不知說了什麼,不過片刻,混沌大門被打開。
少年回頭朝追趕之人挑釁大笑,轉身沖了出去。
追趕的幾名中年修士氣急又無奈,也跟着離開大混沌。
君慕之也離開。
修士陸陸續續往外走時,沈白玟将江彌交給看守出口的紫衣修士,說清遇到江彌時的情況後,帶着小術院學員離開。
關于身份審查,江彌心知并非沒有回轉餘地。
倘若真有如X光射線那種、一照就能分出誰是異世者的東西,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異世者逃脫,乃至形成不同組織和陣營。
隻要夠謹慎,還是有辦法瞞過去。
所有人離開大混沌後,紫衣修士也帶着她出去。
大混沌外并非人去樓空的蕭條之景,反而站着不少人。
按服色看,大緻分兩類,一類是同江彌身邊修士這般穿紫衣,三公紫,古代的官服色,約莫二十來人;另一類穿黑衣制服,衣襟上繡有日月同輝的徽紋,隻有十人,但氣勢非三公紫修士能比。
直面兩支軍隊的江彌:“……”有點慌。
“還站着做什麼,”一位中年男子迫不及待開口,“快快快,讓我看看大混沌有什麼好東西!”
他穿着工作圍裙,兩條赤膊肌肉虬結,像剛打完鐵跑過來的,和紀律嚴謹的黑衣制服格格不入。
“老洪,老洪你給我站住!”
黑衣制服隊長朝他低吼兩聲,但中年男人滿臉垂涎,如同見到金山的餓龍,也不管旁人如何,快步往大混沌入口去,嘴裡自言自語。
“聽說這次的魊骨頭特别堅硬,不知道能不能煉化出盾,磨成箭也行。不不不,不能高興太早,還是得看屬性。上次魊異化出尖刺看着好用,但一碰到水就鈍化,土屬性太強,不管攻還是防,弱點太明顯了。”
“老洪!”隊長見他充耳不聞直接進入大混沌,無奈憋口氣,重新露出屬于隊長的威嚴,朝帶江彌過來的紫衣道:“玄甲六隊隊長蕭經年,帶隊前來清理大混沌。”
他還是解釋了句:“那是我們尚署的老洪。”
“理解理解,修機關偃術的對新材料都很狂熱,”紫衣修士很好說話,然後指着江彌道:“她是這次大混沌的幸存者。”
蕭經年皺眉:“就她一個?”
“被救出來的隻有她。”紫衣修士交代江彌的事,主要是複述沈白玟的話,又将這次大混沌的情報一同交接。
蕭經年點頭:“我了解情況了,接下來交給我們。”
不過轉身功夫,他已經根據大混沌情況分析出執行方案,将九名隊員分成三組,分别負責清理魊、尋找活口和收集情報。
九名黑衣玄甲隊員得令,如離弦之箭沖進大混沌,不過眨眼就消失在入口處。
江彌再次被轉手了。
在得知要做身份審查時,她提起的心終于落地,類似“刀終于落下來了”這種心态,一路上都在揣測審查内容,盡量為審查可能的問題做準備。
可縱使她神經再緊繃,在這一次次轉手中,也心累得帶着點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了。
以至于她現在還有心思欣賞周圍風景。
從外面看大混沌,是另一番景色。
仿佛一顆正在吸收日光的明珠,金色流光在外殼上閃爍跳躍,隻會讓人想到美好的事物。
明珠上方的天空明澈幹淨,像一塊鋪滿視野的巨大藍色寶石,染着金輝的薄雲飄散了,不多時又聚成另一朵。
不遠處有一汪淺淺的池塘,池水清綠,岸旁野草葳蕤,細看還能發現低矮的黃色野花和爬上石頭的新鮮青苔。
空氣彌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清香,美好。
連灑落在皮膚上的光芒也泛着暖意。
令她灼熱。
江彌心中驚覺,原來她是這樣害怕着,害怕生命再次不由己,害怕她就這樣弱小地、不明所有地死去。
害怕到……體溫不曾回暖。
她壓制沒用的情緒,用力思考怎麼活下去。
可遇到的每個人都能左右她的命運,輕而易舉地決定着她生還是死,抛棄還是被救。
她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