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的門最終安在江彌房裡。
昨天幾人有空,本想帶江彌熟悉乙樓,卻不想幾人都去甲樓配合調查直到深夜,今天找江彌也是為這事,但很不巧,江彌和他們去乙樓路上被執法學長叫走了。
甲樓是啟蒙院的金字塔頂端,厲害修士的聚集地,甲樓學員能擁有許多特權。
像食堂的打包盒,便是甲樓學員特有。
在很多學員眼裡,能在甲樓待下去的修士,不管心性還是資質都是上佳,他們對甲樓有種打心底的敬仰和崇拜。
這是江彌第一次來甲樓。
穿過大道和栽滿花樹的山坡後,高大牌樓樹立,寫着甲樓二字,牌樓下有一塊被風雨侵蝕的木質地圖,已經看不清标識了。
旁邊站着兩名黑衣制服,卻沒有日月同輝的徽紋。
學長帶她穿過牌樓,往裡是一座建築群,低矮的建築在其中淩亂分布,不知道路很容易迷失在裡面。
甲樓裡像江彌被拉來調查的人很多,不同方向傳來拍桌子或者大吼聲。
“就在這裡,進去吧。”
把江彌帶到地方看她進去後,執法學長離開。
顧臣閉目揉着眉心,聽到有人進來,抽出用來記錄的紙直接道:“坐這裡,叫什麼,和異世者有過什麼接觸,越仔細越好。”
江彌坐下:“江彌,和陸懷學長是認識關系。”
聽到這個名字,顧臣擡頭望來,手中筆停了一秒,又将剛拿出來的白紙放一旁,取出另一張紙低頭邊寫邊說:“繼續。”
江彌:“我和邢歌學姐關系很好,因此認識了陸懷學長,平時接觸不多,但陸懷學長是個好人,我和同伴沒法趕到禁令前回來時他幫我們和教習說明情況。”
顧臣:“隻有這些?”
江彌:“陸懷學長還幫我認字,但沒成功。”
顧臣看她:“什麼時候的事?”
江彌:“一年前,第一次心理檢查那天。”
顧臣:“嗯,繼續。”
江彌陸陸續續說了幾次和陸懷的接觸,其中大部分情況邢歌在場,說完顧臣忽然問:“陸懷被發現那天,你在做什麼?”
江彌回憶片刻,這事才發生幾天,很快道:“早上有百神譜課程,上完課和同伴食堂吃飯,然後去了丁四教,藏書館教習托我将書送給陳教習,從丁四教……”
顧臣屈指敲敲桌面打斷她:“藏書館那邊說給你六本書,但陳教習說你隻給他送去一本,為什麼?”
顧臣顯然特别關注她那天的行為。
江彌并不擔心,她确定自己沒有留下破綻,那天的事确實很冒險,但不管是主動靠近陸懷還是追邢歌,她都有合理的動機和理由。
而系統的事,她有十足把握隻有自己看到。
于是江彌毫不客氣道:“看來顧教習人緣不好,沒被人關照過。”
顧臣被她嗆也沒露出什麼表情,端着公事公辦的态度問:“陳教習說你當天很反常,本來正在教學員識字,突然起身跑出去,發生了什麼?”
江彌:“教學妹識字時我忽然産生靈感,古字學習門檻太高,普通人難以學會,我自己更是深受其害,我想知道有沒有辦法将古字創造的過程記錄下來,讓初學者先理解古字之初的意義,再學習如何寫,所以急着去藏書閣尋找相關記錄。”
“原來如此,”顧臣說,“讓你産生靈感的古字是什麼?”
老狐狸!
江彌心裡罵了句,但這種事不可能瞞過去,她也早猜到顧臣不會輕易放過她,于是平靜道:“‘陸地’,陸懷學長曾教我認過,但很遺憾,那時我記不住任何字。”
顧臣意味不明笑道:“陸懷教的,‘陸地’。”
“安心居裡有所有進入啟蒙院的孩子資料,陸懷也在其中,他疑點很多,所以我經常會拿出來分析,”顧臣雙手交叉目視江彌,“他教你識字,你沒察覺到他抱有什麼意圖?”
江彌:“沒有,他在認真教我認字,我在認真學字。”
顧臣忽然幾頁紙抽出來推到江彌面前:“這個,不認識?”
江彌看到最上面的兩個字後立馬閉眼,顧臣被她反應弄得一怔:“做什麼?”
江彌:“教習将有疑點的資料亂放,不會有問題,但我看了,就有問題。”
顧臣聽出這話裡明嘲暗諷的意思,這是在拐彎抹角說他給她亂扣帽子,顧臣也不跟她繞圈子,往椅子一靠,直截了當問:“陸懷在哪裡?”
江彌睜眼,滿臉問号:“他不是死了?”
顧臣觀察她表情動作:“他的屍體不見了,我們懷疑他還沒死。”
江彌簡直比顧臣最開始聽到這消息還要驚愕:“但他當時不是……爆炸了?”
顧臣:“你認為那是爆炸?”
江彌茫然了下:“不然呢?”
顧臣見她不像假裝,皺眉問:“我們懷疑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他才有機會逃走。”
這完全超乎江彌想象,難怪天誅院都來了。
陸懷要是死了,異世者的事情就可以中斷,隻用往前調查他生前的人際關系和事迹,隻要沒有大嫌疑,這事就過了。
可他要是跑了,那問題可就大了。
江彌的淡定幾乎裝不下去:“顧教習縂不能懷疑到我身上?我一個剛修行入門的小孩,能做什麼?”
顧臣看她兩秒:“你說得對,走吧。”
啊?我追邢歌的事不問問?跑去看陸懷的行為不再細究下?就……就這樣?
江彌這下是真不懂顧臣态度,還滿臉茫然沒動。
顧臣見她呆傻着沒走,竟然有種奇異的扳回一城的喜悅,他現在已經輪到跟小孩較量了?
顧臣:“不想走?那就留下來聊聊。”
江彌跳下椅子,朝顧臣點點頭轉身就走。
腦海一直在消化陸懷屍體不見的消息。
要麼,陸懷确實跑掉了,那她看到的系統提示怎麼回事?難道自毀隻會銷毀系統?還是陸懷已經回現代了?
江彌覺得這種可能有點異想天開。
要麼,陸懷真的死了,屍體也确實不見了,至于在哪裡……
江彌忽然心中惡寒,不可能不可能,那是她的臉她的身體,不是陸懷。
調查持續了五天。
天誅院在三天後撤出啟蒙院,甲樓課程已經在江彌做完調查第二天開始,崔大三人又進入瘋狂修煉中。
江彌也處于水深火熱中。
她白日去丙樓上課,沒課就去藏書閣補習,到了晚上還要訓練人偶。
得到第二身體的喜悅被一次次挫敗磨掉,江彌每天都在暴躁和疲倦中度過。
控制人偶比她想象的困難太多,人偶和她的身體執行同一套命令,無論怎麼訓練,兩個月下來她還是隻得到一個隻會和她做同樣動作的人偶。
就相當于要控制同一張嘴說不同的話,一隻腳擡起時同時向左向右走,江彌無法區分自己跟人偶。
而且她的感官反饋隻來自自身。
正常來說,人偶也是她的身體,那麼人偶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身體感觸到的,都應該回饋到她這裡,她應該同時得到兩套外界反饋,但沒有。
江彌懷疑是她的靈魂強度還不足以控制兩具身體,就跟一塊能源驅動不了兩台機器一樣,于是其中一台被迫啟用節能模式。
要不是有那麼一次人偶動作不同,她真的要将人偶當雞肋棄之不管了。
意識到問題所在後,江彌加大訓練人偶的力度。
開始她還控制次數,某次聽到蔡平秋說顧臣原來就是天誅院的,不知怎麼調到心一院,異世者事情了結後被調回去了。顧臣一走,籠罩在身邊的危機感減去大半,江彌不再留手,她每天晚上幾乎是累昏過去的,導緻她第二天經常起不來。
孫柏柔來撬了幾次門,也給江彌看過,身體沒有大礙,加上她自己學業也忙,不放心也沒辦法。
一次中午,江彌吃飯時差點一頭栽進飯盤裡,驚得幾人各種擔心,盤問許久,江彌隻得說是識界的問題。
“我的識界好像有點奇怪,具體的還在摸索。”
這話一出,幾人沒再細問,但面上擔心不減。
江彌說:“隻是嗜睡,問題不大。”
當天下午,江彌在課堂上睡着,被教習扔出去了又在草坪上睡着,正巧被下課的李二看到,李二幫她擋住教習目光讓她繼續睡。
睡醒的江彌爬起來,左右看看,已經下課了,她打着哈欠揉眼睛問李二:“我又睡着了?”
李二和她往西舍走,這個時間食堂已經關門,走到西舍住處時兩個打包飯盒放在門口,是孫柏柔他們放的。
江彌抱着飯盒開門,和李二面對面吃飯。
吃完李二問她:“你明天都有什麼課?”
江彌慢吞吞咽下飯說:“上午是天官書,林教習的課,下午是王教習的天象列次分野圖,王教習不喜歡紙上談兵,應該會将課程挪到晚上觀星。”
李二點頭沒說話。
第二天江彌開門,李二站在她門口說:“走吧。”
江彌一臉困頓跟着他走,到了教室門口見他還準備往裡,江彌拉住他:“這課你不是跟着三兒修過?”
李二說:“再聽一次。”
江彌就随他,跟着走進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