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比試台忽然彌漫着幹燥的土腥氣。
土術以虛拟之态呈現,随着唐蜜的動作逐漸成型,逼近江彌的瞬間,身後土勢凝聚,重力從四面擠壓而來。
江彌感覺鼻尖盈滿土的氣息,似被埋入土中,身體四肢猶如千斤重,舉手擡足艱難萬分,連呼吸也因胸口無形之力的擠壓變得困難。
比賽不過片刻,台上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台下觀衆低聲議論。
“她不是巫修?這還沒動真格吧。”
“這個一院的怎麼回事,她那招水浪我也看過,不該是這個實力啊。”
“怕被土術克制不敢使吧?”
“這個五院的唐蜜,我看了她兩場,超強的,她要是進不了決賽,我當衆吃屎。”
夾雜在其中的朱銘困惑看向周三:“她怎麼回事?”
江彌的暴躁幾乎不在平時發作,隻會自己克制内化,但比試時則截然相反,她會直接爆發,這時誰當她對手誰倒黴,哪會像現在這樣隻防不守,這很不江彌啊。
周三望向江彌泛白的嘴唇:“應該是狀态不好。”
“她還有過好狀态?”朱銘疑惑道:“她昨天的比賽結束得又快又狠,不應該對今天有影響啊。”
台下議論紛紛,台上被土勢之力困住的江彌隻能聽見零碎的隻言片語。
她快要到極限了。
第二體離她太遠,離體的時間遠超以往。
長時間的神經緊繃讓她大腦劇烈抽痛,耳邊嗡鳴不斷,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擰成一根細絲,另一端岌岌可危地懸在第二體上。
這根細絲正在一點點斷裂。
她對第二體的控制力正在變弱,隻要一點刺激,她和第二體的連接就會發生無法預料的變化。
此時的江彌極度疲倦,靈魂的虛弱讓她幾乎昏過去。
昏在比試台上,等于暴露第二體。
江彌用力抵抗壓制在身上的重力,身上各處傷口湧來更劇烈的痛楚,勉強讓她打起精神。
第二體勉力維持“消融”隐藏存在的情況下,她無法頻繁調氣。
一擊。
她隻有一擊。
唐蜜能走到這裡,靠的可不隻是她的實力。
面對難以動彈的江彌,她仍舊謹慎不減,選擇來到江彌身後,手中凝聚金箭挾行氣朝她心口甩去。
這招避無可避,江彌隻能認輸。
正這麼想着,唐蜜臉上高興之色剛綻開,忽聞腕間三枚銅錢碰撞發出聲響。
避占觸發。
唐蜜神色微變,反應極快地速影後退,險之又險地避開鑽破土勢的木刺。
“江彌出手了!”朱銘興奮喊出聲。
就見破土的木刺快速抽長,對上直射而來的銳利箭尖,緊着被氣刃瞬間絞碎。
一根斷裂,更多木刺從台面鑽出。
摧枯拉朽般的木碎聲将金箭攔截在江彌身後。
同時,土勢之力被木刺掙破,無形力量一寸寸瓦解,壓制江彌的力量減弱,她凝聚字紋的速度越發迅速,木刺抽條争先恐後朝唐蜜甩去。
數不清的枯藤襲來,唐蜜的後路被封死。
但她不見慌色,反而微掀眼皮,首次露出認真神色,她扯下右腕間一枚銅錢,将其抛至頭頂,雙手飛速捏訣。
銅錢懸置半空輕輕震顫,激蕩四周的氣也随之震動,每震動一下,空中呼嘯抽來的枯藤速度減慢一分。
連續三下後,本該甩在唐蜜身上的枯藤全部落空,抽在比試台上,木質台面被大力抽打得木屑四濺。
“我草好牛,這是什麼招式?”
“發生什麼?剛才我眨眼了,她怎麼這樣那樣就躲開了?”
台下一片驚異,朱銘摸着下巴思索:“避占術不就是提醒風險,逢兇化吉的?還能做到這種?”
“是反占。”星宿也會涉及占蔔,周三聽教習提過避占術中的反占,他道:“避占術是決策之學,判斷事情有無,在極少情況下能激活反占,扭轉有無。”
“這個極少情況,應該不是想用就用的情況吧。”朱銘扭頭去看唐蜜:“這姑娘,有點意思啊。”
反占确實不是想用就用,有一定運氣成分在,還會消耗大量氣。
施展反占後的銅錢遍布裂紋,碎成數塊摔到地面。
唐蜜施術的手在顫抖,擡眼去看江彌,發現對方也很不好受,心裡頓時平衡了,下巴微仰沖她道:“我收回剛才的話,但就五行術來說,你還是有點實力的。”
“是嗎?”江彌垂下的手一刻不停地凝聚着字符,再次從比試台下掀起無數木刺,同時夾雜枯藤襲擊。
唐蜜欲用金克木,卻發現江彌的木術仿佛無窮無盡,五行相克在不會枯竭的氣面前壓根不夠看,一時間隻能滿場亂跑。
避占術頻繁被觸發,兩枚銅錢發出叮叮當當聲響,聽得她心情煩躁。
再次用避占術躲開暗襲的木刺,唐蜜氣喘道:“算了不玩了。”
下秒就見散布在比試台的斷裂枯藤升起大火。
原是唐蜜四處躲避時在斷裂未散的枯藤上埋下溫氣。
溫氣為火,柔氣為木,催氣升溫,于是火隐伏于木,遂木生火。
火勢蔓延極快,片刻後隻剩兩人所站之地未被荼毒。
唐蜜朝江彌晃了晃挂在手腕上的兩枚銅錢,沖着火焰對面的江彌道:“要不你認輸?我還有兩次反占可用,但你無氣可用了。”
江彌站在火焰中心,按住被熱風吹得亂飛的頭發,答非所問道:“這不是木術。”
“什麼?”唐蜜沒明白這是何意。
江彌不打算解釋,舉起另一隻手臂,唐蜜看到蒼白皮膚上纏繞的密密麻麻字紋時,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江彌清聲低喝:“枯榮!”
話落的瞬間,隻見泛着清光的字紋從她皮膚飛出,猶如瑩蝶翩跹,彙聚成古字“枯榮”。
就在古字浮現的刹那,熊熊大火在頃刻間熄滅,斷裂散落的枯藤短枝猶如枯木逢春,驟然抽出細嫩枝條,枝條抽芽生花,頃刻間枝繁花茂。
這副回春大地讓唐蜜以為是什麼新的招式,然而避占未觸發,綠葉繁花也隻是無害地籠罩整個比試台,可心中的不詳預感越發強烈。
她滿臉疑惑剛要開口,忽然轟隆一聲,比試台垮塌。
“枯榮”隻持續幾秒,消散的同時,木質的比試台被無數根系紮入,木台也化作齑粉消失。
唐蜜站在平坦的地面恍惚了三秒,擡頭望向站在最後一塊木台之上的江彌,有些懵地轉向裁判。
饒是裁判見多識廣,也被這騷操作搞得一愣,台下議論聲漸起才想起宣布結果:“心宿一院江彌勝。”
唐蜜還在原地不可置信,四周讨論逐漸激烈。
“這什麼木術?還能這麼搞?”
“說要當衆吃屎的那個,給大夥表演個啊!”
“啧,後面的比試不會都向着奇怪的方向發展吧?”
周三卻瞧出不對,快速掠身上前,連忙接住差點癱倒的江彌。
他扶着江彌低聲問:“還好嗎?”
江彌搖頭,她不好,超級不好。
就在剛才,“枯榮”爆發的瞬間,江彌注意力全在比試台上,第二體的“消融”差點沒維持住暴露。
再回過神,第二體是沒暴露,“消融”也還在。
但第二體跑進了小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