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還是把我丢進魊群吧!
被這種凝聚執念的視線盯着,江彌有種這些視線化作陰寒絲線将她重重包圍的感覺,後腦勺直接麻了。
她僵直站在原地,不想知道自己再動一步,這群不知是魊還是人的家夥會做什麼。
然而她不動,對面卻動了。
人群裡某個小範圍在向前蠕動,接着就見一隻手不停将那些站着不動的東西往後扒,而後出現在最前方的,是個面容俊雅的青年男子。
他和那些站着不動的人不同,他的神情是鮮活的,眼睛是漆黑的,就像偷懶的漫畫師在背景闆人群中摳出來的主要人物。
他看到江彌的瞬間,眼睛爆發出強烈的情緒,随即不管不顧地沖向他們中間的那條河。
那河水隻有江彌膝蓋高,尋常的成年男子跑過來很容易,他卻走得極其艱難,每一步都讓他搖搖欲墜,俊雅的面容扭曲痛苦。
湍急的灰色水面正在上漲,漸漸淹沒他的膝蓋,大腿,接着江彌發現并非是水面在上漲,而是他的身體正在融化。
走到河中央時,他的腰部已經被河水淹沒。
他朝江彌嘶啞大喊,可河水會吞沒聲音,江彌什麼都聽不見,他一點點在河水裡融化,距離河岸還有幾步距離,江彌被他的瘋狂驚動,見對岸人群站定沒動,還是往前河邊走了幾步。
“妻兒……”
“見我妻兒……夏素……”
“幫我看看他們安好……夏素……夏星回!”
那人還在往河的這邊來,江彌問:“他們在哪裡?”
正在奔跑的男人卻忽然停下來,眼裡流出淚來,猙獰痛苦的面龐凝固了,他一點點變矮,河水淹沒他的胸膛,他卻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忽然起了陣大風,本就湍急的水流更加激烈,四面的灰霧散去一些,連河水也變得清澈不少。
江彌似乎在激蕩的水面看到一雙纏滿無數細線的手,正朝着河水中央的男人伸了出去。
與此同時,她腦海出現一段記憶——
一間古香古色的屋子裡,冰雕玉琢的五歲小孩坐在床褥上,細軟的頭發落在床上,小孩明亮黑眸朝她望來,光潔的腦門上布滿黑色紋路。
她忽然手癢,擡手戳了下他額頭,小孩被戳倒後慢吞吞爬起來坐好,她再次擡手将他戳倒,小孩在床上躺了片刻,重新爬起來坐好,等到又一次被戳倒,小孩直接躺床上不動了。
她撐着下巴彎眼看他裝死。
其實裝得也不像,烏黑眼珠還盯着頭頂床幔看。
“這種程度可不會讓慕之哭。”溫婉女子笑着進來,将床上的小孩扶起坐好,然後朝她笑道,“你又來看我了。”
畫面到此結束,卻足以往江彌心神震驚。
意有所感的,她進入識界,果然,頭頂天幕上多了顆星星,暗淡得幾乎看不清。
江彌再睜眼望去時,風已經停歇,河水上空無一人,灰色水流仍舊湍急,四面都是灰蒙蒙的。
那人是被河水融化了還是跑進她識界了?
這也是系統?還是異世者?
下秒江彌再沒精力思考,河水對面的人全都動了。
似乎被剛才男人的行為驚到,他們紛紛朝着河水跑來,猶如下餃子般前赴後繼,卻又被灰色河水淹沒。
無數被執念充斥的灰眼死死盯着她,又一一融化進河水裡。
場面壯觀而詭谲,令人不寒而栗。
“往回走。”
江彌猛地回頭,她聽到君慕之的聲音卻沒見到他,試探問:“君慕之?”
君慕之平穩的聲音再次響起:“是我,不要看河,往回走。”
江彌心中稍微平靜下來,不再關注那條灰色的河以及奇怪的人,轉身往回走,她揚聲問:“這是哪裡?”
君慕之:“死靈界,亡靈執念不散的流亡之地。”
江彌大步跑着,甚至用上了乘風術,可越跑越吃力,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将她強行留下來,她咬着牙同這種力量抗衡,又問:“那我又為何,在這裡?”
君慕之聽出了她的費力,頓了下道:“玄姆元君執掌陣法,她的神物玄元陣盤陣法外洩,導緻囚天籠消失。有人得到玄元陣盤,解除了另一個大混沌的囚天籠,你看到的死靈界,是這個大混沌的眼。兩個大混沌距離太近,現在正在融合。”
他三言兩句道出前因後果,倒是叫江彌思索了許久才明白怎麼回事。
所以她是被顔西直接傳送到另一個大混沌的眼中?
君慕之忽然問:“你,有執念?”
江彌聽出不妙,卻反問:“誰沒有執念?”
君慕之沒有争論這個問題,而是道出事情的嚴重性:“你的執念在阻止你離開,執念越強,越難走出去。”
話音剛落,江彌就聽到李二的聲音。
“江彌。”
熟悉的語調,清朗的嗓音,很自然地喊出她的名字。
和從前的許多次一樣。
江彌沒有回頭。
那聲音忽然從很遠的地方跑來,在她身側笑着問:“真的不要叫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