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題的感歎很小聲,隻有江彌聽到。
察覺江彌望來的目光,莫題摸着鼻子不解問她:“看我做什麼?”
江彌搖頭,繼續去看審問現場。
這場審問持續了兩個時辰。
妃绯的白裙被鮮血染紅,垂下的黑色長發滴着血。
她被痛苦折磨得很快就交代了聊天群的事,包括群聊中的殺人直播,此言一出,原本同情可憐她的人立即憤恨起來,污言咒罵不絕入耳。
妃绯最終死于八角牢籠的雷刑。
被雷電劈焦的軀體躺在血泊裡,紅色裙子被燒黑。
妃绯死亡的那刻,一直凝視姬月生的蛋蛋動了,它震動翅膀奮力朝着姬月生沖去,卻仿佛有某種力量将它束縛住,圓滾滾的身體在空中做拉鋸着蠕動。
白色蛋殼被金光籠罩着與未知力量抗衡,光芒忽明忽暗,忽然間金光大盛,蛋蛋的神力戰勝未知力量,速度極快地沖向姬月生。
即将撞進姬月生身體那刻,萦繞在蛋蛋周身的神力驟然消失。
咔嚓一聲,白色蛋殼裂出細縫,咔嚓咔嚓,細縫越來越多,布滿整個蛋殼,接着便見小塊蛋殼脫落,潔白的羽毛也一片片落下。
蛋蛋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直面異世者的死亡令江彌陷入異常混亂的記憶中,仿佛将幾個記憶碎片雜糅在一起,有的在其他異世者死去那刻出現過,也有些淩亂的新記憶。
——浩瀚無垠的黑暗中,她被群星環繞。
——她憤怒地對着陌生的面孔說:“你們才是殺死所有異世者的兇手。”
淩亂的記憶最終停留在塵埃落定的子午荊場。
看台和席座上的人起身漸漸散去,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忽然從席座起身,幾個瞬息閃身到她跟前,上下打量她後聲音洪亮問:“就是你?”
眼前一晃,江彌面前沒有中年男人。
異世者的審判已經結束,八角牢籠裡妃绯的屍體看不清模樣,看台上的人喧嚣着離去。
蛋蛋已經沒了蹤影。
席座上的人也開始起身離座,姬月生支着腦袋,目視焦黑的屍體沒動,嚴藩走到八角牢籠附近檢查,蘇與商同顧臣低聲說着什麼往外走,扶堯看滕寶往外走,立馬沒了公主尊榮,提着裙子穿過人流飛奔而去。
江彌望向席座上僅剩的幾人,記憶裡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擡眼看到她,忽的從席座起身,幾個呼吸便從子午荊場那邊來到江彌跟前。
谷無妄上下打量眼前女孩,問她:“就是你?”
這場景和江彌記憶中的畫面重合。
如果她能提前預見後一秒的場景,她一定會在睜眼那瞬就迅速離開子午荊場。
可她沒預見,于是隻能聽對方大聲質問:“就是你把我神脈君氏的繼承人迷得神魂颠倒?”
他的聲音異常洪亮,猶如鐘鳴将喧嚣聲蓋過去。
在場之人又無一不是修士,耳聰目明的,不一定有人聽過君氏,但神脈、繼承人幾個字,就足矣。
于是議論着離去的世家代表停下來,起身往外走的學員停下來,準備起身的莫題重新坐下來。
她還聽見蔣敏發出十分響亮的抽氣聲。
江彌:“……”
她木着臉:“您認錯人了。”
谷無妄聞言再次打量她,在她腦袋上定了兩秒,語氣肯定道:“就是你不會錯,谷不休那小子說認準卷毛肯定沒錯,江……江什麼來着?”
“江彌。”莫題連忙補充。
“對對江彌,是這個名兒。”谷無妄笃定道:“和我君家少主夜宿的,就是叫江彌。”
蔣敏再次抽氣,結果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拼命咳嗽,又拼命壓抑,叫旁人聽着都覺得難受。
莫題察覺到江彌面無表情瞥過來的目光,連忙亡羊補牢:“這個夜宿,指不定谷前輩誤會了,現在男女修士讨論術法道途太晚什麼的,太正常了。”
谷無妄:“老夫還能搞錯?!我兒親眼見他們今兒宿這屋明兒宿那屋,還能有假?”
這下輪到莫題抽氣了。
整個子午荊場安靜得出奇,江彌就是沒擡頭也能感覺無數道明裡暗裡窺來的目光,今天這事要是不解釋清楚,明天迎接她的還不知道是暗殺攝魂迷幻中的哪一個!
江彌深深吸口氣,闆着臉認真道:“谷前輩誤會了,我近期星圖出現問題,又同君學長鄰居,君學長好心幫我查看修行問題,不存在谷前輩說的……夜宿。”
她刻意将最後幾個字說得清晰又擲地有聲。
谷無妄皺眉:“我兒看錯了?”
江彌十分肯定地點頭:“谷學長看錯了。”
谷無妄看她兩秒,嘶了聲,不确定問:“你沒将我家少主迷得神魂颠倒?”
江彌:“沒有!”
“還以為少主開竅了。”谷無妄語氣惋惜地歎了聲,又看她兩秒,嘴裡說着“也是,也是啊”地背手離開。
江彌:“……”後面的感歎可以走遠了再說。
谷無妄一動,安靜的子午荊場再次嘈雜起來,停滞的人群開始流動。
顧臣朝這邊看了兩眼,續上和蘇與商聊的話題。
嚴藩繼續指揮執法學員将八角牢籠關掉,其中的周三也望向江彌,被身旁學長叫了聲才專注回手中的術。
滕寶擡腳往外走,眉頭還緊緊皺着,江彌同啟蒙會關系不算好,又阻止他同孫柏柔的事,就算她同君家少主隻是交流修行的關系,也與他不利。
聚集在身上的目光一一散去,江彌暗暗松了口氣。
心道上了天雪峰要叫君慕之将此事處理妥當,不然再來幾次……
“無妄前輩未免小瞧了君慕之。”
姬月生一開口江彌就心道不妙。
她看見重新停下來的谷無妄,又瞥見速度緩下來的人潮,當即腳下生風朝姬月生沖去,身後響起莫題和蔣敏的喊聲,江彌壓根顧及不了。
然而剛下看台,姬月生忽然朝她明朗一笑,接着三兩步從席座閃到谷無妄身邊,笑着揚聲道:“君慕之神契都結了,夜宿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