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彌捏了下發麻的指尖:“如果我說,會死呢?會變成唐蜜那樣呢?”
孫柏柔眼睛垂了下去:“江彌,我們一起長大,我覺得你該了解我。”
江彌想說,我就是了解,才要極力去阻止你。
孫柏柔在修醫路上最迷茫的一次,是在友誼賽爆炸那時,她因無法拯救那些病痛而茫然,後來她用崔大周三他們作為自己前進的動力。
江彌都不敢讓她知道她傷了自己。
她對感情真摯柔軟,也堅定勇敢,江彌甚至能想到,有朝一日,孫柏柔真的會心甘情願為保護滕寶而死。
她克制自己不對滕寶口出惡言,說:“我知道了。”
不想再提滕寶,江彌将話題轉向廖珮纓,孫柏柔說對方要她回廖家,也給她思考時間,但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兩人聊着了很多,孫柏柔小時候在廖家和族中姐妹一起上學玩耍的小事,在婺城孫家被家中長輩逗弄的場景。
又在孫柏柔院舍坐了會兒離開,江彌沒有直接上天雪峰,她去找了周三。
“想辦法攔着孫柏柔去找滕寶?”
周三皺眉:“滕寶這人是不怎麼樣,但孫柏柔也不傻,需要你這麼操心?現在孫柏柔家人找來,有家族靠背,不喜歡了還能随時抽離。”
周三的随意坐姿收斂,點了點她身前桌面,神色嚴肅道:“說實話,我更擔心你。”
江彌沒理解怎麼說到她了。
周三也是對她沒脾氣了:“君氏在修真界的地位,注定了跟他扯上關系,就不是想抽身就能抽身的,到時候君慕之是保你還是棄你,你想過沒有?”
江彌沉默了下來。
“其實我們都不看好你和君慕之,但也不會插手你們之間的事。”周三歎了聲:“江彌,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在這一刻,她很想說清楚,想說滕寶是異世者,他擁有和姬月生一樣的手段,孫柏柔會被他迷惑心智,還有崔大,他可能誤入某種陰謀而無所察。
但這些她都不能說。
江彌垂下頭去。
周三傾身上前,大手落在她腦袋上,問她:“江彌,因為李二的死,你要負擔起我們每個人的生死嗎?”
江彌怔了下,擡頭看來。
周三很認真地說:“沒有人怪你。”
“我在死靈界見過李二。”周三看她,江彌忍不住笑了下:“他的執念不是開烤鴨店。”
周三也笑了。
周三說,你要負擔起我們每個人的生死嗎?
李二說,我不是你前進的阻力。
大雪初晴的那個冬天,李二為什麼突然離開,這個困惑她許久的疑問在此刻得到答案。
站在周三的角度,他說得沒錯,江彌沒有立場勸他那樣做,所以她不再勸,隻是抓住他的衣袖說:“周冷,隻有你能幫我。”
最終,周三隻能道:“知道了。”
此後的幾天,孫柏柔不管做什麼周三都在一旁懶懶站着,問就是休假無聊中,再問就是組隊磨合期,繼續問——
周三:“你還差七根沒煉完,我幫江彌盯進度,加緊啊。”
孫柏柔:“……”
後面四人聯合起來開了個會,相互了解了下。
小術院聯賽的前三天,比賽形式和以往完全不同,比賽場所是大混沌,目标,拿到神品。
内容一公布,立即引起參賽和未能參賽學員的一片哀嚎和熱議。
參賽學員中有一半哭着罵着要退賽,然後發現報名後無法退出,一個個都怒罵今年的出題教習狗,他們這種為自己謀前程的學員要是有在大混沌取神品的能力,哪裡還會來參賽,直升進大術院了。
而未參賽的學員中,六七階準備升入大術院的學長學姐們更是怒罵,這麼好的大混沌曆練機會,竟然就這樣白白錯過,狗逼教習們不做人。
總之,對這次聯賽不滿意者十之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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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前夜,江彌和阿玲同時被左眼痛醒。
這樣的痛楚她已經忍耐了很多年,往日她都是默默等待痛楚結束,然後該幹什麼幹什麼。
可知道這種痛楚來自什麼後,某些東西就發生了變化。
江彌坐在床上,沉進識界,看着黑幕上的八顆星星。
待到月上中天時,阿玲也動了。
她沿着上次帶天音離開的通道走進去,憋悶感和血腥味更濃了,走到地牢時地面的血水又覆蓋一層,牢籠裡三條懸挂的鐵鍊輕輕晃動,血珠從末端滾落。
沒有屍體。
守望軍的異世者死後軀體會消失。
更裡面的木牢躺着三人,沒死,暈過去了。
就在一個時辰前,三名異世者被折磨而死。
而明天太陽升起,躺着的三人也會以同樣殘忍的方式死去。
阿玲站在遍布血水的地牢中,思索自己将人救走的可能性有多大,救走人不被發現的可能性有多大,直接殺死天音的可能性有多大,殺死天音不被姬月生抓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外面傳來聲響時天已經亮了。
她思考了一夜,最終什麼也沒做地離開。
天音仍舊如往常那樣慢吞吞爬上椅子坐下,阿玲站在他身側,她的嗓子被血霧籠罩了一夜,開口時氣息也帶着血腥味:“抓到的異世者,交給我。”
天音緩緩擡頭,雪白面頰望來。
阿玲說:“我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