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君慕之望向江彌提醒,但晚了。
江彌的注意力全在山主身上,他的一舉一動也落在她眼中,夜遊珠抛至半空時,江彌跟着望過去,猝不及防地,直接同變成眼珠的夜遊珠對視上。
刹那間,困意瘋狂湧來,江彌來不及掙紮便陷入黑暗。
眼珠對着江彌,眼睛背面在石壁上投射出一個畫面。
那是江彌的夢。
古香古色的房間裡,古玩和瓷器陳列,蝶戲花屏風隔開裡外間。
江彌坐在屏風後的桌子旁,身旁的女人給她斟茶,溫柔笑問:“明天你還在嗎?”
正準備喝茶的江彌停了下,歪頭看她:“要我告訴你接下來的命運嗎?”
“以前你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可我點頭要聽時,你又後悔了。”女人低眉笑了下,眸中帶着回憶的暖光,“你說帶着未知去過每一天,才是真正的活着。如今我的答案便是如此。”
江彌喝了口茶:“也是,我的記憶沒有變,我該知道你的答案是什麼。”
“這是最後一次嗎?”女人擡眸看她。
江彌想了想,點頭:“但我還會遇到你。”
女人目光溫柔,用一種江彌無法理解的情緒看她,懷念,不舍,悲傷,還有很多她看不懂。
江彌有些過意不去:“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命運?”
女人搖頭:“慕之呢,他過得好不好?”
江彌笑了下:“他有人陪了。”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敲門聲,兩人同時停下動作,下秒便聽到少年的清潤嗓音:“娘,我回來了。”
女人笑道:“進來。”
戴着墨綠花紋面具的少年繞過屏風走來,水天碧色穿在他身上猶如湖上皎皎月,他朝兩人拜了拜,道:“娘,東西我取來了。”
江彌看着少年認真行禮,長至腳踝的頭發傾瀉而下,蓋住行禮的手臂。
女人關切問他:“受傷了嗎?”
少年起身,擡手揭掉面具,在女人身旁坐下:“不曾,巫沙鎮大混沌不算困難,隻是……幾乎沒有凡人存活。”
女人低聲感歎:“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少年取出長條木盒,打開放在桌上:“隻是奇怪,五蘊神品蓮少了識蘊和色蘊,有人在我之前動過五蘊神品蓮,我不知是何人。”
江彌撐着下巴看他:“你覺得是誰?”
少年看她眼,沒回答。
江彌扭頭去看女人:“我昨天沒惹他吧?”
女人笑着不說話。
少年将木盒蓋上,推到女人面前,但女人又将木盒推到江彌面前,江彌朝少年得意眨眼。
少年問她:“你什麼時候離開?”
江彌将木盒重新推到少年面前:“交給你保管,這對你我都很重要。”
“我确實要走了,”江彌放下茶杯起身,低眉整理衣衫,擡首時忽的轉向空中虛無之處,神色不耐,“不過先要處理一隻老鼠。”
投射在石壁的畫面上,那道望向虛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直接望向注視着畫面的山主。
山主被那目光吓得外層光點潰散。
随即他看到少年時期的君慕之,心中的不安平複了點,這段記憶至少是幾年前,她不可能看到他。
他竟然會被一道目光吓到。
君慕之垂眸看着昏睡過去的江彌,震撼不比山主低。
他曾聽江彌說過一次,她夢到過蘭姨和他娘,但口述和真實見到的感覺完全不同。
江彌,是那個人嗎?
石壁上的畫面仍在繼續。
女人聽說有老鼠,目光在房間尋找:“有老鼠嗎?在哪?”
少年起身:“娘,我來。”
江彌收回目光,回憶了下,說:“不用,我記得,差不多是這時候了。”
就在這時,投射的畫面消失,江彌在沉睡中醒來,發現自己被君慕之抱着,正要說什麼,山體忽然劇烈震動,大大小小的石子滾落,結界将兩人保護在裡面。
山主卻猛地後退,朝半空大吼:“竟然真的是你!你還活着!沒有人再聽說過你,不,你應該在那場大戰中消失……”
“你不該活着!它不允許你活着!”
他的聲音癫狂而驚恐,好似遇到什麼可怕東西。
江彌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那裡出現一個沒有身體的人,之所以能看到,是因為無數細線纏住了她,交織出一個女人的模樣。
她纏滿細線的嘴巴張合,沒有發出聲音。
江彌卻知道她在說什麼。
——喊出我的名字。
隻是這麼一句話,便讓山主驚懼得劇烈顫抖,随着山石滾落,他身上的光點一層又一層散開。
他嘶吼着咒罵着,山體地震般劇烈晃動,像是在拼命抵抗着什麼,為了不喊出那個名字,他主動散去光點。
然而組成他嘴巴的光點仿佛被另一種力量凝聚,無法散去,隻能不受控制地打開。
江彌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君慕之也隻能看到光點緩慢移動。
山主嘴巴閉合的一瞬,劇烈晃動的山體驟然靜止,漂浮在半空的灰塵和光點一同發光。
一道劇烈的金光閃過,被掃過的光點瞬間消失。
仿佛有一隻巨大寬厚的金色手掌輕輕拂去塵埃般,拂去了這位即将成神的存在。
山主死亡,大山即将崩塌。
纏滿細線的女人回頭,瞬間出現在江彌身前。
江彌無法從細線裡瞧出對方表情,靈魂卻先一步生出無法形容的熟悉感,讓她總是對未知和強大力量充滿危機警惕的神經平和下來。
那隻細線組成的手掌毫無阻礙地穿過結界,輕拍了下她的頭,像是在鼓勵。
山石滾落中,結界穩穩支撐着。
女人消失了。
江彌歪了下頭,疑惑為什麼這個強大而詭異的女人好似跟自己很熟,而自己也好似跟她很熟的樣子。
君慕之忽然說:“山主觸發了‘不可說’,被一言佛的言咒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