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想偷偷離開來着,但他們打得難舍難分,火星電光亂濺,後來教習又來了,我這不是沒找到逃跑的機會嗎?”
說完他擡着下巴道:“教習一來我就投降了,讓做什麼做什麼,也交代得一清二楚,不會有問題的。”
周三呼出口郁氣:“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江彌思索片刻,問:“除了你,另外兩人是誰?”
崔大:“有個臉上畫圖騰的小孩,花裡胡哨的,我盡去看他臉上畫的什麼玩意兒,沒看清長啥樣,還有個就是狐狸。”
周三若有所思。
江彌聽他提過幾次這個狐狸,隻知道是個憎惡異世者的散修,她問:“狐狸是誰?”
崔大:“狐狸就是狐狸啊。”
江彌忽然記起,阿玲曾見過崔大和另一人幫項昭昭殺異世者的事,她問:“是不是右手能發射炮彈的人?”
崔大驚愕:“你見過狐狸?”
江彌還沒答,周三猛地想起什麼:“是蘇乞花!”
兩人看着他,周三神色變得嚴肅:“你說的小孩,是蘇家小兒蘇乞花。”
崔大不以為意:“那又怎麼了?”
要不是崔大在裡面不好打,周三想直接将他腦袋揭開,看裡面是不是全是水。
他壓下郁氣,認真說:“十三世家的評定标準很嚴苛,其中就有一項,必須有自己的術法傳承,如冷家劍法,霸道充滿毀滅氣息。”
“蘇家則是以浩然正氣聞名,并且開創了獨特心法,能洗心養性,很多修士認為蘇家才是真正的修仙大家,我們将這類人稱作蘇吹。”
“但是這屆的蘇家孩子都有點……”
周三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詞,勉強吐出個“叛逆”。
江彌腦海浮現那個幽藍長裙的女修。
莫題說蘇與商是天誅院副院長候選人,她印象裡這人強大幹練,脾氣比顧臣好,但,叛逆?
“天誅院是獨立于十三世家的組織,專門研究抓捕異世者,雖然所有人對異世者喊打喊殺,但不少人在暗中觊觎他們的特殊能力,世家們首當其沖。這對天誅院的行動是很大的阻力。”
“所以天誅院有個規矩,不收世家子弟。”周三說:“蘇家兩姐弟,姐姐蘇與商在十八歲那年公然脫離蘇家,轉身加入天誅院。”
“但蘇與商是蘇家選定的繼承人,天誅院直接将人拐跑,蘇家氣急,同天誅院剛了很久。那時的天誅院剛建立不久,遇到的最大問題卻是因為蘇與商。颛孫院長沒辦法,于是放松條件,蘇與商可以不脫離蘇家,但不得參與蘇家決策,還有些比較嚴苛的細則。”
崔大聽得直皺眉頭:“颛孫院長這麼蠢?參沒參與蘇家的事他又沒法分辨,别人一家在飯桌上吃個飯聊個天什麼的,他能怎麼辦?”
周三說:“但蘇與商做到了,她的劍就是證明。她之所以能被認定為蘇家繼承人,因為她的劍正氣凜然,不管是心性還是劍氣,都是最正統的。”
江彌卻覺得不隻如此。
出身世家,就算得了颛孫院長首肯,出于顧慮,蘇與商在天誅院不會被重用,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成就。但目前來看,蘇與商不僅成就高,還深得院長信任。
說明這人不僅修為高,心性智商和能力都很強。
也難怪她公布斷絕關系後蘇家急得跳牆。
周三道:“相較之下,弟弟蘇乞花就沒那麼耀眼,但也不逞多讓。”
“蘇乞花小時候無法習得蘇家劍,在蘇與商的光環下,很少被外人看到,直到有一年,他抛棄蘇家劍開創了自己的劍,此後小小年紀四處遊曆,因不想被冠蘇家之名,就用圖騰掩去面容。”
江彌想,蘇家出了兩個天才,卻都不是蘇家的。
崔大卻在想:“蘇乞花,這名字不像是這種大家會取的名字啊!”
“那是抓阄抓的。”
陌生的少年聲音忽然出現在這個牢房。
幾人望去,剛讨論的蘇乞花站在牢房門外,兩個執法學員走進來打開崔大牢門,用特質的鎖鍊困住他手腳。
他被拉着往外走,還不忘問門口的人:“你爹娘這麼懶,連名字都不願想?”
蘇乞花整張臉挂着血水,看不出圖騰樣子,他半睜着眼,另隻眼被血糊住睜不開,身上也血漬斑駁,非常符合周三說的血人。
他不太在意道:“蘇家都這樣,一歲抓阄,抓到什麼叫什麼。”
“那你姐手氣還挺好。”崔大笑着走到他跟前,發現他身後也有兩個執法學員壓着,不遠處還有黑袍鬥篷,她的帽檐壓得極低。
但是沒看到滕寶。
眼看幾人要被押走,江彌問:“要帶他們去哪裡?”
一位執法學員看到走來的周三,想了想,還是小聲解釋:“這事牽扯頗大,如果隻是謀殺小術院學員,隻需我們戒律堂處理,但這涉及異世者,還包括世家的人,所以交由鈞台審判,天誅院旁聽。”
這就是周三想出蘇乞花身份時的擔憂。
異世者和世家讓這件事變複雜了。
鈞台是修真界的司法機關,相當于朝堂的刑部,主掌修士與凡人、修士與修士的紛争。
因為四大神脈家族屹立不倒,太虛大陸的曆史是修真界早于國家,遠古時代百神各居一地,人類群聚而居,後來百神隕落,人間也發生災難浩劫。
萬年間,人類的意識形态幾度發生變化,從最開始的拜神信神模仿神,到逐步探索出修行之道,最終演變成如今這個修真界和人間界共存的局勢。
鈞台在其中起着關鍵作用。
自古以來,不管是修真界還是人間界,本質都是人,界限模糊不清晰,品行惡劣的修士霸淩凡人,凡人野心勃勃設計控制修士,這類事情屢屢發生。
但審判責罰,凡人的刑罰對修士不痛不癢,修士的刑罰對凡人太重。
并且修士和凡人的界限也很難劃清,很多修士資質不足,中途棄道回歸普通生活,也有後來者覺醒,從凡人一躍而上,踏上修途。
就像混在一起的紅豆和綠豆,還能相互轉變。
鈞台的存在像是劃定一條河,讓混亂模糊的界限變得清晰,凡人界的刑部主掌凡人糾紛,修真界的鈞台主掌凡人無法解決的糾紛。
得知這件事會交由鈞台審判,天誅院旁聽時,江彌心狠狠一沉,兩個獨立的龐大機構同時參與,她想不到會發生什麼。
“别太擔心,”周三寬慰她說:“崔大做事不靠譜,但他運氣不差。”
但這事并非運氣能解決的。
周三想了想,說:“這事應該是發現蘇乞花身份後,戒律堂教習主動上報了天誅院和鈞台。”
江彌沒理解這麼做的意圖,但周三在戒律堂接觸的事情多了,自然能分析摸出背後用意。
“這麼做,一個是将小術院摘出去,不至于得罪蘇家。天誅院有蘇與商,蘇家得到消息,怎麼都不會讓蘇乞花出事。另一個是,小術院有自己立場,不管滕寶是不是異世者,學員在舍院遭遇謀殺,怎麼都要給在院學員一個交代,所以上報鈞台。”
周三下結論:“崔大大事不會有,但小事不一定。”
江彌也猜出崔大在做什麼,忍不住再次歎息:“能讓他吃個教訓也好,他最近做的事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