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色大火猶如一張大網包裹,滾滾熱浪撲來,耳邊傳來急促的喘息聲,兩側景色飛速倒退。
齊樂知道自己在做夢,此時卻仿佛真的化作十歲幼童,滿臉驚恐着無法動彈。
大火中出現黑色人影,火光模糊他的輪廓,遠遠看去像是一團黑影。
黑影越來越近,他背着光,齊樂看不清他的樣子,卻感覺抱着他的人逐漸慌亂。
接下來的場景有些混亂,黑影追上他們,幼小的他被放下來,黑影和抱他的人打起來,搖曳的火光和術法碰撞的光芒交織在一起,他大聲哭喊,一切變得扭曲而荒誕。
齊樂猛地睜開眼,炙熱和濃煙好似透過夢境傳遞過來,他忍不住劇烈咳嗽,連忙下床喝了三杯茶水才緩過勁兒。
又是這個夢。
齊樂十七歲起陸露露續做夢,無一不是幼年的他。
前十六年他以為自己和啟蒙院其他孩子一樣無父無母,陸陸續續的夢叫他摸出一點幼年的生活影子,他應該有個和美的家庭。
幼年的他很調皮,總是趁大人不在玩水,有時是下雨淋雨,有時是雨後踩水,齊仲吟不會說他,隻是将濕哒哒的他剝幹淨抱進熱水洗澡。
明明看不清臉,齊樂卻知道他神色是無奈寵溺的。
他爹的脾氣應該很好。
他娘發現會大喊:“齊仲吟,你又寵他!”
齊樂知道了他爹叫齊仲吟。
他沒有十歲以前的記憶,除了啟蒙院,他十多歲和阿婆生活在一起,十一歲那年婺城被小混沌籠罩,他活下來了,阿婆變成魊被及時趕到的修士殺了,阿婆什麼都沒說,也沒留下什麼。
從啟蒙院出來後,他加入散盟會尋找齊仲吟,但這個人仿佛從不存在,他的夢隻是一場虛幻。
齊樂将茶杯按在桌上,本來想再去找天音詢問一遍,結果錢大公子說池七和天音被天誅院抓了。
一年多的毫無音訊讓他特别煩躁。
還沒頭緒的話隻能去拜訪廖家,能問到點什麼都行。
齊樂扛着劍出門,不遠處是熱鬧的集市,夢裡的大火跟鑽他心裡似的,他走在人流裡看誰都煩。
一小孩撞他腿上齊樂都想拔劍戳一刀,還是婦人急忙按着小孩腦袋跟他道歉才勉強放棄這個想法。
“跟你說了别亂跑,你怎麼就是不聽話?”
确定齊樂不計較後,婦人拉着小孩在路旁訓話,剛才齊樂的樣子顯然将她吓到了,嘴裡說着生氣的話,眼淚卻從眼眶流出。
小孩讷讷喊:“娘。”
婦人捏着他的胳膊怒道:“别喊我娘!你到底聽到沒有?”
小孩痛得大哭,婦人擦着眼淚又低聲心疼哄他,齊樂站在街道對面看着,行人來來往往,他看着婦人抱着小孩離開,想起夢中自己也是這麼被人抱着。
“忘了吧,忘掉這一切。”
齊樂下意識擡頭尋找聲源,但那裡隻有藍天白雲以及屋檐下懸挂的銅鈴。
“樂樂,别回去。”
耳邊回響的聲音令齊樂久久無法回神,他盯着被風吹動的銅鈴,那個熟悉的、讓他心安的聲音,是他娘嗎?
齊樂回憶自己在夢中是否聽過這個聲音,但太過模糊,夢裡的一切仿佛用玻璃罩蓋住,聲音和畫面影影綽綽,怎麼都無法摸清。
他的記憶是不是被人處理過了?
這個念頭一出,齊樂心髒猛地跳動,當即朝着散盟會的方向跑去。
“尉老頭!尉老頭在不在?!”
躺椅上打瞌睡的老頭被喊聲吵醒,坐起來沒好脾氣:“一大早找來,又來問你那任務?”
齊樂雙手壓在木案上傾身上前,聲音壓低問:“尉老頭,世上有沒有能讓人失去記憶的術法?”
尉老頭點燃煙鬥吸兩口,慢悠悠吐出口煙:“你問這做什麼?”
齊樂一聽就知道有戲,挑眉嬉笑道:“南邊的商會過明日路過東邊大道,我有熟人,上次的極品黑草就是他幫忙搞來的,您看?”
尉老頭:“十包。”
“十包?!”齊樂一拍木案,“你知道這東西有多難搞,頂多三包。”
尉老頭敲敲煙槍:“八包。”
齊樂咬牙:“最多五包,再多真不能了,尉老頭你要懂可持續發展!竭澤而漁搞不得!”
尉老頭砸了下嘴,不太滿意:“五包就五包。”
他坐直身體,将煙鬥裡的煙草灰燼倒出來,重新捏了團煙草塞進去,他說:“你要找的這術有是有,但被列為禁術,你若是自己練呢,很難找到術訣,要是找練術之人呢,練禁術的也不會到處嚷嚷自己練了禁術,總體來說,難。”
齊樂皺眉:“我五包極品黑草就這?”
“年輕人,急什麼,”老人瞥他眼,慢悠悠吸了口,吞雲吐霧道,“我不知道上哪找這禁術,但禁術淵源還是能說道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