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之僵硬許久,直起身認真觀察她。
江彌忽然皺了下眉,坐起來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最後将目光落在君慕之身上,冷淡的眸子眨了下,等着他回答。
她的目光陌生而疏離,卻神色自如,帶着強者的底氣和不懼任何危險的自信。
君慕之:“我們是……情侶。你還記得什麼?”
江彌看他說得那麼害羞,下意識想,好純情,想逗。
對于他的問題,江彌思索很久才隐約找到自己的名字:“有人叫我江彌,還有個小名阿玲,我多大歲數?”
君慕之:“十八。”
“這麼小?”江彌頭疼得厲害,不是腦袋裡面的痛,像是附着在靈魂上,而且她感覺自己活了很久,成百上千年的那種久。
江彌問:“你叫什麼?”
君慕之也有問題,現在的江彌什麼都不記得,他專心給她講他知道的情況。
有些江彌有印象,有些則一片空白。
君慕之說到一半江彌再次陷入昏迷,君慕之無法進入她識界,不明白她發生什麼,隻能一遍遍檢查她身體,好在這次隻昏迷一天。
再次醒來的江彌神色比之前更加冷漠,但記起來自己穿越和啟蒙院的事。
君慕之花了比之前更多時間和她交流,說他們後來的相處,他們在雲坑和緣崃寺的約會。
記憶和感情随着他的描述逐漸複蘇,她的神色還是平淡的,手卻不自覺勾起了君慕之的頭發。
可第二日醒來,江彌的态度再次恢複冷漠,她記起更多,甚至包括和君慕之的相處,但感情像是經過時間長河無情地沖刷,變得模糊而淺淡。
“我夢見我躺在星河裡,無數星星在我四周環繞,不知睡了多久,應該是很多很多年,除了星星什麼都沒有,沒有聲音,也沒有人,我很孤獨。”
江彌嘗試說清自己的感受:“我記得和你相處的每一點細節,也記得昨天和你說話時的喜悅,可在那樣的漫長裡,那隻是一瞬。”
君慕之垂下的眼睫輕顫,捏住床褥的手用力,他輕聲問:“我識界裡出現了一顆種子,你做了什麼?”
江彌思索很久,搖頭:“我不記得。”
君慕之又問:“你在佛塔發生了什麼?”
“不記得。我隻記得周三死了,崔大恨我,孫柏柔在哭,然後在這裡醒來,”她說這些時情緒沒有太大起伏,隻是得出結論,“我忘了最關鍵的記憶。”
她望向君慕之:“如果你說的是對的,我成神了,那現在的我是什麼?”
君慕之隐約有所感,怔愣着陷入沉默。
忽然,江彌上前抱住他:“對不起。”
君慕之搭在被褥的玉白手指微微蜷動,捏住她落在床上的衣角,他低聲問:“為什麼說對不起?”
江彌黑眸平淡:“我說過要對你好,但我忘了我們的感情,對你來說,不過才幾日我就變得陌生,你很難接受。我知道,你在難過。”
君慕之松開她衣角,心情不自覺低落下去。
她隻是覺得她該道歉,不是内心抱歉。
君慕之沒說話,江彌就着這個姿勢将頭搭他肩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墨發,忽然感覺不對,她撈起一縷查看:“你的頭發變短了。”
君慕之将她摟進懷裡,一手搭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後頸,輕嗯了聲:“你在我的識界埋下顆種子,它發芽後能淨化穢氣。”
江彌瞬間想通:“溪蘭。”
君慕之:“嗯。”
江彌:“我不記得了。”
穢氣在被淨化,頭發就不再生長。
及腰的頭發也不短了,但江彌見慣了他更長的。
她勾着頭發捏了捏,說:“明天醒來我的感情會再次被洗掉,後天也是如此,一日日重複,你确定還要和這樣的我在一起?我記得我們的神契是生死與共,不代表感情不能變,我接受你喜歡别人。”
她語氣漠然,理性得像是在讨論别人的事。
君慕之按在後頸的手不自覺用力,又在克制不傷她。
江彌感受了下,然後說:“對不起,如果你不接受這種方式的話,我可以努力找回我的感情,但我不保證能成功。”
君慕之輕輕“嗯”了聲。
“要親吻嗎?”江彌從他懷裡出來,看着他說,“或者我們去床上?不是說身體也有記憶,說不定我們親密夠了,明日醒來就不會那麼陌生。”
君慕之垂下的眸子忽然掀起,沉斂化作猶疑,他思索這種可能,不知想到什麼,眸光潋滟,眼角泛了點紅。
江彌本來隻是逗他,她的記憶裡,她喜歡看他純情又渴望的樣子。
但在此刻,真正看到這樣的君慕之,那些沉寂的記憶些微波動,心在生癢,情欲似乎被挑動。
君慕之不知她所想,詢問:“當真?”
江彌目光沉靜,手指按在他淺色唇上,傾身吻上去。
人的感觸和氣味是有記憶的,他們親吻過很多次,溫柔缱绻的,激烈交融的,那時的情緒總是格外劇烈,也更容易被記起。
不管江彌動作輕緩還是激烈,君慕之都順從配合,分開時氣息微喘,眼眸濕潤明亮,卻在看到江彌清明神色時冷卻下來,泛紅的嘴唇抿直。
這種隻有自己沉淪的感受并不好。
江彌摩挲着他的發梢說:“我喜歡你的味道,像在山野溪水旁,有自然生靈的味道,很舒服。”
君慕之擡眼,江彌說:“我記起了喜歡你的感覺。”
一句話,讓君慕之心情由陰轉晴。
江彌目光轉向床下:“那是什麼?”
君慕之:“花盆,院子裡沒有花。”
江彌點頭,下床走到幾個花盆前,摸了下半幹的陶泥和雕刻的花紋,仰頭問他:“什麼時候燒?”
她在努力找回感情。
察覺這點,君慕之抱起花盆往外走,燦爛春光從大開的門照進來,長發被清風揚起,發覺江彌沒動,彎唇發出邀請:“現在來。”
陽光裡白衣淺笑的樣子讓江彌有片刻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