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雲山常年霧氣缭繞,與其他幾座山峰沒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别是,山頂上長着一株千年桃花樹,一到花開的季節,粉嫩桃花紛紛揚揚,格外美麗。
雪滿照的師父最喜歡到樹下喝茶,還要一邊喝一邊捏着胡子眯着眼看她練劍。
眼下小老頭沒來喝茶,倒是剛入門的師弟師妹們吵吵嚷嚷着要看雪滿照耍劍,一個個臉龐稚嫩的很,都還是年歲尚小的孩子,穿着雪白的弟子服,跟一團團棉花糖似的滾的哪兒都是。
雪滿照性子清冷,不喜嘈雜和吵鬧,平日裡總避着人修行,但偏偏拿師弟師妹們沒折,尤其這些小孩子都格外喜歡她。
于是她抽出“不留痕”,認命般開始像平常一樣練劍,劍招行雲流水,極具觀賞性,倒是唬住了這些不谙世事的小家夥們。
耳旁終于清淨了,雪滿照竟是漸漸專注起來,忘卻了周遭的一切,全心全意投入到劍招之中。
——異變就是這時候發生的。
在她手腕一抖,想要壓身反刺之時,太陽穴突然爆發劇痛,腦袋像是被人直接拿錐子捅了個對穿似的,頭痛欲裂,雪滿照眼前一黑,沒撐住,向前栽去。
一隻手扶住了她。
“……沒事吧?”有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雪滿照強忍劇痛,睜開了眼睛,眼前分明是前不久在她面前剛剛被爆頭了的典洪駿,哪裡有師弟師妹們的身影?
那些畫面怕不是她剛剛的臆想罷了。
頭痛喚醒了感知,她回想起了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一時有些迷茫。
……她不是死了嗎?
這時雪滿照才注意到識海中系統熒屏上新冒出的那兩行播報。
[精神:84-/100(視覺污染、震顫、驚悸)]
[精神:70-/100(視覺污染、震顫、驚悸、恐懼)]
心髒的跳動因疼痛而變得激烈,她卻感知不出恐懼的情緒,也許死亡那一瞬間的确是恐懼的吧。
緩了一會兒,頭痛漸消,雪滿照終于有力氣拍開典洪駿扶住她的手,二話不說就把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需要解釋。”她冷冷地說。
典洪駿識趣地舉起手,表示無害,回答道:“沒什麼好解釋的,我們這不是從試煉裡出來了嗎?”
聽到這話,雪滿照這才來得及打量四周——是完全不同于她那個世界的建築。
四周許多人在走動,他們無不穿着奇裝異服,雪滿照混在其中竟然沒什麼違和感,也許這就是之前典洪駿不懷疑她的原因。
而他們的表現也很奇怪,這邊雪滿照的劍都要劃破典洪駿的脖子了,卻沒有一個人投來視線,像是這件事十分稀疏平常一樣,他們隻顧在一處巨大的熒屏前挑挑揀揀。
典洪駿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自嘲地笑了笑,“你看,又不是隻有我自己這樣,我們這些挑戰者,哪個不是隻顧自己呢?”
雪滿照沒說話。
她在複盤事情的全部經過,迄今為止,整件事情都透出一絲絲詭異。
——典洪駿不顧她的安危推開門,然後兩人都被爆頭,也許是最後一刻他們違背了同步走的規則,可按理說他們應該是死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典洪駿說他們成功通關了試煉?
如果成功了,那最後的爆頭是怎麼回事?痛感和死亡時的恐懼又不是假的。
雪滿照壓下内心的疑惑。
既來之則安之,無論是什麼陰謀,關鍵時刻總會露出馬腳。
“哥!!!”
正在她沉思的時候,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人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喂!你幹什麼?為什麼要把劍對着我哥?”
雪滿照擡眼看她。
女人大概是典洪駿的親妹妹,因為兩人眉眼之間十分相像,她沒什麼危機感地走了過來,毫不顧忌地插在了她和典洪駿之間。
若不是雪滿照本就沒什麼殺意,“不留痕”絕對要見血。
“洪姝,别鬧!”典洪駿低聲斥責她。
典洪姝沒理,隻對雪滿照道:“桃花源内不準殺人,你是想挑戰系統的規則嗎?!”
又冒出了一個雪滿照聽不懂的名詞,她輕輕搖了搖頭,并沒有被牽着鼻子走,轉而回道:“殺人不行,傷人還是可以的。你哥在試煉裡不講信義,為了活命背叛我們,我……”
話沒說完,她自己倒先是怔住了。
等等,為什麼她會脫口而出一個“我們”?除了她和典洪駿,當時還有别人嗎?
一雙含着笑意的墨綠眼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不由捂住了額頭,“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塵封的記憶被撬開了一個角,剩下支離破碎的片段便更容易被撿起,雪滿照收回了長劍,支着額頭努力回想。
那雙墨綠如林中青苔的眼睛再度浮現,緊接着被回想起的是面對那雙眼睛時雪滿照最初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