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那個人?”
腦海裡的那道聲音還在繼續。
“江慎衍,你又一次害了她。”
他本就緊繃着的心被這一句話徹底擊潰。
“閉嘴!”
他周身靈力暴漲數倍,拿着無悔劍往前重重一揮,卻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止住了。
寂靜的空間裡傳來腳步聲,一下又一下,距離越來越近。
他眨着血紅的右眼,焦躁的情緒緩緩平息。
下巴傳來冰涼的觸感。
似乎是一把劍。
他猛地擡起頭,撞入一雙冰冷的眸子中。
剛才消失在火海中的女子用劍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眼神裡的柔弱和怯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嘲諷。
是她。
宋疏意身着紅衣,白皙的臉上沾着些許黑灰,表情很淡。
她隻是很靜很靜地望着他,什麼也不說。
可他突然無法遏制地慌張起來。
宋疏意望着這張熟悉的臉,情緒仿佛一下子被完全抽離,滿心隻剩下無盡的空茫。
“橋後有你想要的東西。”
城外,鬥篷人如是說道。
石碑上寫着的條件實在太過荒缪,隻能讓死過一回的人過橋。
這個人既然能夠向她提出合作,自然便是有别的法子。
果然,他拿出一隻蠱蟲,放到宋疏意面前道:“你隻要吃下這個,便能死而複生。”
于是,她吃下藥後,頂替了原來應該被選中成為新娘的那個人,成功扮演阿晚,混入了城主府。
這個藥的副作用便是讓她暫時忘記自己是誰,短暫地成為阿晚。
當她走入烈火中,體内的蠱蟲迅速分化,複制出了另一個身體,替她擋下了烈火的灼燒,做到了所謂的起死回生。
而她也恢複了記憶,重新做回了自己。
而也在這時,她看見了黑衣人的真容。
其實很久以前,她也懷疑過黑衣人的身份,也試探過他很多次,但卻怎麼都想不到,面具之下的會是江慎衍的臉。
知道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她并沒有現在表現出來的這樣從容。
她甚至荒謬地認為自己還在受蠱蟲控制,眼前的這一切仍是幻境。
命運真是喜歡捉弄人,兜兜轉轉,将慢慢變好的一切又撥回了原點。
她藏起眼神裡的無措,重新将自己裹上堅硬的外殼,以最無情的姿态面對她的大師兄。
一個和她一樣,卻完全對立的穿書者。
江慎衍的嘴唇蠕動着,想說些什麼,可就在這時,黑色的空間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火光。
他們仍在火場中,但是火焰已經不能燒到他們,而且在慢慢熄滅。
“小師妹……”
江慎衍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想去抓她的胳膊。
宋疏意轉身往後輕輕一躲,避開了他的手。
緊接着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疼痛。
她手中的斷劍就那麼插入了他的肩膀,汩汩的血從傷口流出來,隐入黑色的布料中。
受傷的明明是肩膀,可他卻感覺被尖刀切斷了心脈,似乎下一刻就會失去生命。
“滾吧。”
斷劍被拔出體内,相連着的血珠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最後墜落在宋疏意蒼白的手背。
像是下了一場短暫的雨。
她靜靜收了劍,便跟着那個白衣男子離去。
她轉身的動作很是幹脆,完全不帶一絲眷戀。
就好像他們之前所經曆的那些,隻是一場獨屬于他的幻夢。
“你就這樣走了嗎?”
他的聲音很嘶啞,細細去聽,還帶着很深的顫抖。
宋疏意沒有回答他,片刻不停地跟着白衣男人的腳步,消失在火場中。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火場的。
隻知道重新出去的時候,趙月靈靠在被燒毀一半的柱子上,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她來見過你了?”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對。”
趙月靈直視着他的眼睛,點頭。
“你直接說吧。”
他突然變得很平靜。
“她讓你盡早離開這裡。”
江慎衍眼底的情緒不明,半晌突然笑了一聲。
少年原本紮的整齊的高馬尾因為剛才的戰鬥松動了許多,黑色的發帶虛虛地挂在頭頂,像是多出來的發絲。
紛雜的發絲從額前墜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卻遮不住那隻血紅色的右眼。
他的眼睛在燈火的照耀下,像夜裡會發光的夜明珠,亮晶晶的,像是在流淚。
趙月靈突然歎了口氣。
他将無悔劍插回腰間,撈起松動的發帶,狠狠往下一拉,頓時,發絲飛揚,襯着身後的火苗,像是奪人心魄的妖精。
“宋疏意,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望着遠處的某一點,勾起一個悲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