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那是日夜交替的最後一刻,晨光帶着微弱的潮意,從半閉着的窗戶照進來,落到他的臉上。
那雙淡色的眼眸反複變化,最後被陌生的情緒填滿,他像是在孤島上等待許久的幸存者,終于看見了生存的希望。
那天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露出微笑,那樣純粹耀眼的喜悅,在一瞬間擊中了她的心。
“我可以……幫你。”
她鼓起勇氣,用生澀的話語磕磕絆絆地向他承諾。
他笑了,露出頰邊一個淺淺的酒窩。
“好。”
那是某一年冬天的雪夜,府内的長廊挂上了紅紅的燈籠,外面傳來熱鬧的鞭炮聲,所有人都聚集在遠處的大廳,笑鬧聲一陣接着一陣地傳來。
屋内的燭火閃了閃,一雙蒼白的手端起放在書桌上的蠟燭,來到她身後。
“想出去看看嗎?”
他神色淡淡,但語氣很是溫柔。
她愣了愣,淡紫色的眼珠轉了轉,最後有些忐忑地落在一旁的書頁上:“我……可以嗎?”
他臉上的笑容很柔和,那雙琉璃般剔透的淡色瞳孔裡滿是溫柔。
“當然可以了。”
她記得那天是元宵節,凡間很為重視的節日。
少爺因為身體原因,被特許不用參加家宴,留在房間休息,她也被留了下來。
望着她臉上的迷茫,他輕輕地笑了笑,放下手裡的燭火,轉身去了裡間,從裡面的衣架上拿出一個紅色的鬥篷來。
她看着他動作溫和地替她系上了鬥篷的帶子。
“這是……”
“前些天爹爹派人來給我做衣服的時候,我便一眼相中了這料子,想着你穿着一定會好看。”
“現在看起來,确實很适合。”
系好帶子後,他收回手,親昵地拍了下她的頭,柔聲說道。
她受寵若驚去觸碰這件鬥篷,細膩的面料溫柔地包裹着她的手指,像是母親最親切的問候。
“吩咐繡娘去做的時間遲了些,有些地方做的不太好……”
他輕彎唇角,還欲再解釋些什麼,就被她打斷了。
窗戶開着,夜風吹向她的額頭,将散落的發絲吹開,她直起身子,去找他的眼睛。
“我很喜歡,謝謝少爺。”
喜悅像煙花,在她淡紅色的眼睛中炸開,一點一點化作流光,點亮了他的世界。
那雙琉璃般的眼睛暗了暗,随後被熟悉的溫柔填滿。
“我們出去吧。”
他笑着。
那個夜晚,就像做夢一樣。
璀璨的光芒從各色各樣的花燈中綻放,他提着燈,站在人流交彙處,靜靜地注視着她。
白色的鬥篷被風輕輕吹起,他看着她,眼睛彎彎,仿若天邊的明月。
恰在此時,煙花突然綻放。
人潮湧動。
“快看!是煙花!”
“好美啊!”
“是啊。”
人聲鼎沸。
她突然想到之前他念過的一句詩。
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最後,她放完河燈,閉着眼睛站在河邊許願,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他的輕聲呢喃。
“你好像一直沒有名字。”
她愣了愣,睜開眼睛,有些呆呆地點了點頭。
“一定要有名字嗎?”
她問。
“在人間,名字是來源,是父母的期許,是在世界上存在的證明。”
“很重要。”
他擡頭去望随水流而去的花燈,緩緩說道。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少爺你的名字是什麼呀?”
她問。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剛沾了糖霜的糖葫蘆,讓他憑空品出一點甜意來。
“謝觀池。”
她眼珠一轉,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邊,拉着他的袖子,軟着聲音道:“我想好我的名字了,少爺你要不要聽一聽?”
“什麼?”
他的語氣很溫柔。
“阿晚。”
說出名字的時候,她的雙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绯紅,不過燈光太過黯淡,謝觀池并沒有看見。
“是哪個晚?”
“唔,晚上的晚。”
阿晚在腦海裡胡亂搜尋一通,隻剩下某天夜晚,他教她認識了第一個字。
“嗯……這個字念晚,就是晚上的意思,啊,還有,這個字念遲,和晚很像,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他翻開一本封面破舊的詩集,有些磕絆地教她。
“少爺你不要總是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