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光君擡眼看着江獨:“松手。”
江獨不松,反而抓得更緊,又把人往自己這扯了扯:“你怎麼不先松開?”
瓊光君聲音冷冽:“她不想被你抓着。”
這話直擊痛點。
裴朝朝的動作看起來,确實不想被江獨抓着,并且一直在往瓊光君那靠近。
江獨有點破防,忍不住質問裴朝朝:“為什麼非要撇開我去他那,不是說我和他一樣嗎?”
裴朝朝頓了下,
她是要用危機感去催化瓊光君的感情,但每個階段給出的危機也要适度。
江獨連這都說出來了,倒是在她的計劃外。
到底是條見人就咬的瘋狗,漂亮歸漂亮,但肚子裡不是很能藏事。
裴朝朝心想。
不過她很快又舔舔唇,充滿興味地去看瓊光君的表情。
瓊光君這時候臉色更沉了,周身氣壓很冷,
一雙黑眸看着她:“一樣?”
一樣一見鐘情?還是一樣喜歡江獨?
她覺得冷,于是用腰牌叫江獨去找她,而他是不請自來的那個。
不是說不一樣嗎?
被刻意壓下去的念頭翻湧出來,
舌根有點泛酸,他沉聲問:“你覺得他和我哪裡一樣?”
他抓着裴朝朝的手有點松了。
裴朝朝心裡快速思索對策,稍稍用力,把手從他掌中抽出來。
原本就沒站穩,另一隻手還被江獨拉着,于是這樣一抽手,她身形微微晃了下。
手下意識往前探,本能想找東西扶一下。
然而就在手伸出去那刻,她指尖觸碰到一片……衣角?
裴朝朝手微頓,
下一秒,鼻息間若有若無掠過一陣淡淡香氣,宛若冬日白雪。
電光火石間,她意識到——
薄夜沒走。
薄夜隻是隐身了,站在她身側不遠處,看了這一場鬧劇。
看來他真的有點在意她沒說出口的那個答案。
那像他這樣溫和的人,看見這場鬧劇,臉上該是什麼表情?
還是一如既往平和,像是看小孩子玩鬧一樣嗎?
裴朝朝喜歡未知的東西,
越未知越複雜的局面就越讓她感到興奮。
她覺得更有趣了,這場面全然在計劃外,于是她也不打算再按原計劃給瓊光君甜頭了。
腦子轉得飛快,她心說現在這場面,給他們一點突如其來的沖擊,其實比給甜頭的效果要來得更好。
于是她裝出什麼都沒察覺到的樣子,把手收了回來。
與此同時,她另一隻手狠狠甩開江獨的手,突然蹲下來,捂住兩邊耳朵,尖叫出聲!
這尖叫其實有點壓抑,所以聲音不大,
但是她平日柔聲細語,所以這叫聲雖音量不大,沖擊力卻是極強。
瓊光君和江獨皆沒料到這幕,愣了下。
連旁邊隐身的薄夜都意外地眨了下眼。
裴朝朝尖叫完,身體就開始顫抖起來。
她不給他們反應時間,開始流淚,聲音壓抑而痛苦:“為什麼你們兩個有矛盾要把我夾在中間?我做錯了什麼?”
她控訴江獨:“我對你的态度是你和季仙長較勁的筏子嗎?”
眼淚滾落,把蓋在眼睛上的白綢打濕。
她摘了白綢,又用一雙沒焦距的眼睛看瓊光君,無差别發瘋:“我對你的喜歡是你可以随意拿來踐踏,拿來和江仙長争高低的工具嗎?!”
這話把兩人都說愣了。
她突如其來發脾氣,打得兩人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思考她話中漏洞。
她歇斯底裡,捂着頭把偷換概念進行到底:“我根本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在我面前打起來,我已經很害怕地跑出來了,為什麼你們還追上來?追上來為什麼還要繼續這樣?難道你們打起來是我的錯嗎?”
江獨是說要看她失控的樣子,但現在看見了,倒沒有想象中的爽快。
這太突然了,
如果沒這麼突然,江獨還會想她是不是故意裝瘋,但現在,他無視了心底那點異樣,手足無措的焦急感占了上風,什麼怒火都抛到九霄雲外。
他人還愣愣的,蹲下去拿袖子給她抹眼淚,幹巴巴道:“你先别哭啊!”
瓊光君性格也冷,從沒人在他面前這樣發瘋。
心髒砰砰跳,像是被無形的手揪起來,他艱澀道:“裴姑娘。”
他頓了下,也彎下身:“我沒有利用你的喜歡。”
他說:“我——”
他似乎要解釋,
裴朝朝直接捂着耳朵,嗚咽打斷:“你走開,我不喜歡你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瓊光君瞳孔猛然一縮。
他心跳有短暫的不穩,也擡起手替她擦眼淚,低聲重複:“不喜歡我這樣的……”
他難得有些無措,又怕吓到她,隻得試圖把語氣再放軟,想哄一哄她。
然而張了嘴,卻是不由自主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他此時注意力全在裴朝朝身上,屏息等她回答,絲毫沒有意識到,
在問出這句話的一刻,他和裴朝朝的關系,已經被裴朝朝反客為主。
顯得他才像個求愛的人。
一點血迹從他掌心沾到她臉上,給她面容鍍上點凄豔的破碎感。
裴朝朝哭得大喘氣,哽咽着擡頭,看向身前虛空,低聲道:“我喜歡……”
很奇怪。
薄夜像個局外人一樣,站在這看了小姑娘和自己徒弟的一場鬧劇。
然而這一刻,他看見裴朝朝擡眼。
就好像他和她對視了。
随即,好像他也被拉入了這鬧劇中。
可她是個盲女。
漂亮的眼睛裡淚光涔涔,卻沒有神彩,沒有焦距。
她不知道他在這,更不可能看得見他。
她隻是眼睛對着這方向,不是和他對視。
薄夜卻不由自主放輕呼吸。
然後,
他聽見她用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喜歡溫和、會替我考慮,會像長輩一樣包容我的人。”
薄夜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