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鹿可現在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正被海水包裹着,漂浮在深層的海水裡。即便仍然擁有着人類嗆水的感知,但她好像已經不是人了。
什麼人身上會自帶發光特效?什麼人又能漂浮在深海裡?在瑩瑩微光的照亮下,鹿可看到了海底沉積的淤泥、搖晃的海草、色彩豔麗的珊瑚叢...
她試探性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看到的是晶瑩透明的細長觸手,在深邃的海水裡,泛着夢幻的光芒。
和酒店房間門口懸挂着的那副畫裡的生物,幾乎一樣。
真不愧是母女?
鹿可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想法。當然這隻是個玩笑話,她并不想真的成為一隻水母。
除了四周被鹿可身上的光芒照亮着的一小塊地方外,四周是廣袤的黑暗,根本看不到盡頭。鹿可不僅僅是被海水所包圍着,也被深海無盡的黑暗所圍困着。
她分明記得自己還躺在船艙裡,避開了鹿媽媽遞過的那杯水,閉着眼睛裝睡,隻是腦子的暈眩感越來越重,恍惚間還聽到了奇奇怪怪的聲響。
怎麼一下子就來到了深海裡?還變了一個物種?
鹿可又想到了陷入熟睡中的宋憬之,莫非,他們倆是一樣的症狀?她現在也是在睡夢裡?或許,隻能用夢境來形容吧。
但,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呢?
昨天酒店的那一晚,夢境卻被詭異的抹除了,什麼也回憶不起來。而身在遊輪上的鹿可,居然意識清醒地進入了深海的夢境裡。
随着時間的流淌,原本冰涼的海水也逐漸變得溫暖起來,鹿可也逐漸适應起了海底的環境,剛剛還不太協調的四肢,此刻已經能遊刃有餘的活動。
海水,逐漸給了鹿可溫暖又安全的感覺,她四肢随着海水不斷地浮動,慢慢舒展,像天生的海洋生物,回歸到了自己的誕生之地。
鹿可心底卻開始恐慌,若是她真正适應了這樣一副身軀,她還能變回她最初的樣子嗎?這真的是個簡單的夢境嗎?
她不再停留在原地,揮舞着雙手,又或者是觸手,往更深的黑暗裡遊去。身上微弱的光芒像是引路的路燈,兢兢業業地替她照耀着前行的路。
隻是海底的世界千篇一律,鹿可不斷地往前遊,見到的景緻卻大差不差。相似的淤泥、同種類的海草、顔色不一的珊瑚叢...
眼前,依舊是深邃不見底的黑暗...
鹿可不再往前遊,她試着向海面上浮去,溫涼的海水包裹着她,她也依然可以順暢自如的呼吸,海水也不再是她的阻力,甚至能托舉着她往上浮。
隻是不知道上浮了多久,海面的光亮仍不曾出現,鹿可的上方依舊是深邃的黑暗。明明離腳下的海底已經很遠,卻又像是徒勞無功的在原地掙紮。
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這片寂靜的海域裡,隻有鹿可一人。鹿可不曾看到任何一個活的生物,不曾看到任何一條遊動的遊魚,不曾看到在淤泥上攀爬的螃蟹、也不曾看到花螺、扇貝、蝦米...
一切的海洋生物都了無蹤迹,這似乎是她一個人的牢籠。
又或者是——孵化槽?
各種猜測在腦海裡徘徊,鹿可自己卻有些喪氣與頹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根本不知道這深海的出處,究竟在哪裡...
“哐當——”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金屬猛烈撞擊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一點點傳遞到了鹿可的耳邊,那拖長的尾調餘音,近得就像是在鹿可耳邊響起似的!
眼前的深海像破碎的鏡子一點一點的皲裂,鹿可身上的光芒也在逐漸的暗淡,周身浸沒的海水也一點一點的消逝...直到黑暗完全破碎,光亮徹底熄滅,海水徹底幹涸,鹿可才察覺到一陣極緻的眩暈,整個人徹底昏睡過去。
再有意識時,她已經重新回到了船艙内,平躺在沙發椅上,身體的動作也不曾改變,身上全是僵麻的酸楚感,還有黏膩的汗漬。
微風一吹,一陣透心涼。
像是做了一場極為可怖的噩夢,又不簡簡單單是一場夢境,鹿可閉着的眼睫,輕微的顫抖,又死死握着手裡的紙團,思緒像是仍然沉浸在那深海的囚牢裡,恐慌在無聲無息的蔓延,又逐漸轉化為劫後餘生的欣喜...
隻是,在船艙裡,仍然有個虎視眈眈的鹿媽媽。
鹿可猶豫着不知該睜不睜眼,就聽到了船長室内似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嘶啞男聲響起:
“到站了,怎麼都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