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液體四濺。
毫不避諱的噴濺在了鹿可的臉上。
星星點點的紅色液體,黏在了她白皙嬌美的臉上,順着面頰一滴一滴的滑落。粉色的護工服上也沾染了少許,然而鼻翼間卻并沒有聞到血液的腥氣。
是一股極為清淡的發酵過後的果香。
和濃郁的酒精味。
紅酒?
鹿可有那麼一兩秒的愣神,噴濺的液體才緩慢變成了流水的模樣,流淌着彙聚到了手中素青色的茶盞裡。
茶盞裡的液體,血紅透亮,宛如剔透的紅寶石,清澈明淨。在素青色的茶盞映襯下,多了幾分奢華和荼蘼。
在即将滿杯的時刻,鹿可關掉了飲水機的出水口,扭頭的一瞬間,再度對上了翟先生那張蒼老瘦柴的臉。
他無聲的張嘴笑着,黑乎乎的嘴巴裡看不到牙齒,隻有蠕動的軟肉。下半張臉在咧嘴笑着,上半張臉卻僵硬着沒有動,唯有黝黑渾濁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鹿可,閃爍過幾分逗趣。
他是故意的!
看到翟先生眼神的一刹那,鹿可突然明白了。
這一切的舉動,都是為了逗弄她,或者是看着她失控、尖叫、發怒。故意調到懸疑驚悚片的頻道,故意拉大音量,故意湊到她的面前,故意讓她去按下開關後會噴水的飲水機口倒水,故意在飲水機裡放置的是類似血液的紅酒...
隻為了讓鹿可違背療養院的第三條規則——護工是禮貌的、友善的、聽話的。請對您的住戶保持笑容,傾心相待。
完完全全的,毫不掩飾的惡趣味。
而,恰巧,鹿可剛好知道了那一條。
沒有擦拭臉上和身上的紅酒漬,鹿可沖着翟先生露出了一抹溫順親和的笑容,接着垂眸拿過了茶幾上的紙巾,擦拭了下手上和杯子上的紅酒液,直起了半蹲着的身子。
等站穩,她便朝着翟先生的方向走去,規規矩矩的雙手拿着茶盞,捧着遞到了他的面前,低垂着腦袋,輕聲細語的說道:“翟先生,請喝。”
面上是溫溫和和的笑容,眸底是掩藏的冷意。
翟先生閉上了咧着笑的嘴巴,瞧着鹿可臉上不曾被擦掉的紅酒液,面露得意之色,喉結也在不停的吞咽。伸手想要接過鹿可手裡的茶盞,手臂,卻又在不停的顫抖。
若是讓他接過,怕是要撒了一身。
鹿可自然不敢讓他接過去了,便拿着茶盞遞到了翟先生的嘴邊。翟先生張開了幹癟的嘴唇,開始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茶杯裡的紅酒。
目光卻是灼灼的盯着鹿可的細嫩的脖頸。
像是在看着什麼珍馐美味。
被這樣的目光盯着,鹿可一陣惡寒,身上的雞皮疙瘩也冒出了好幾茬。隻能在心裡不斷的默念着已知的規則,勸阻自己平心靜氣。
要是在現實看到這樣的老登,肯定是有多遠跑多遠了。但這畢竟是副本世界,根本無法随心所欲的随着自己的本心做事。
“咕嘟咕嘟”幾口,茶盞裡的紅酒就被一飲而盡,少許殘存的酒液粘在了翟先生的唇邊,以及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一時間,面目都變得猙獰。
鹿可連忙放下手裡的茶盞,取過茶幾上的紙巾,伸手将他唇邊的酒漬擦盡,又将衣服上滴濺的幾滴擦幹。
才又問道:“翟先生,還需要再喝些嗎?”
老人搖了搖頭,沒有講話,反而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電視機上,似乎是繼續看起了電視。電視上的畫面,已經換了幾次,隻是依舊陰森詭異,時不時的傳來一陣陰森鬧鬼的音樂。
“好的,我先将飲水機清理一下。”
看着翟先生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鹿可小聲說了兩句,就走去了飲水機的旁邊,拿過茶幾上的紙巾,擦拭起了剛剛濺落的紅酒液。
将飲水機和地上的紅酒液全部擦掉,鹿可才起身走到了門口的玄關處,打開了水龍頭,清洗着手上的髒污。
順便擡眼,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嬌嫩令人憐惜的臉蛋,小鹿般純真無辜的眼睛裡是冷漠和疲憊,眼底有一小片青黑,原本嬌豔紅潤的嘴唇也有幾分蒼白,白皙細嫩的臉上少了幾分血色,還沾了不少的紅酒漬,護工服的上半身也是。
鹿可低下了身子,掬了捧冷水,撲在了自己的臉上。
冰涼的觸感,使人清醒。細密的水珠,帶着殘存的酒液從臉頰上滑落,鹿可大力的揉搓了幾把,才再度擡起了頭。
臉上的紅酒液已經被洗掉了,隻剩下了些許透明的水珠,像是一頭大汗。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也在一通大力揉搓下變得有了些血色。
她漠然的拿過一旁的紙巾,将臉上的水漬擦幹,冷眼瞧着鏡子。
直到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了一個溫婉良善,又帶着些許無辜的笑容,才輕籲了一口氣,轉身再度走到了翟先生的旁邊。
電視裡的畫面依然在繼續,隻是再一次換了一個場景,剛剛平躺在地面死去的女人,此刻被囚禁在了一個長方形的魚缸裡。
魚缸幽幽的泛着綠色,周圍是漆黑的不見五指的黑暗,上方是厚重的玻璃,嵌着一把鐵鎖。
而女人,雙手被麻繩反綁在身後,整個人被淹沒在水裡,臉上是嗆水後的窒息與害怕,唇齒間不斷的有氣泡冒出。
雙腳一陣撲棱,卻是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