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的大門外,盡是濃郁的、不見五指的灰霧。
鹿可回到207室時,翟先生似乎還在沉睡,房間裡沒有半點動靜。她輕手輕腳的進了門,并沒有把鑰匙挂回去,反正一會兩點還得出門。
幹脆又看了幾眼規則,又去洗手間裡觀察了一下雙面鏡,并沒有什麼機關之類的,估計是在另一面。
這倒顯得她比較被動了。
又拿過茶幾上擺放着的體檢單子,鹿可仔細查看,發現數值和年輕力壯的小夥的都差不多了。
那他的腿,真的不能走嗎?
這麼一大摞的單子裡,竟沒有一張是檢查翟先生的腿的!鹿可突然想到,在檢查胸透時,她當時在外間,内間是完全封閉的,那——
翟先生又是如何站着做胸透的呢?
一瞬間,她就有種去掀開翟先生被褥,看他腿腳的沖動。
當然,克制住了。
懷揣着疑問,看時間還尚早,也才剛剛一點出頭,鹿可幹脆躺到了自己的單人小床上,打算休憩一會兒。
昨天夜裡一陣忙碌,又是兩次被迷香迷暈,又是抽血的,精神難免不濟,趁此功夫正好休息一下。
隻是這一覺,她睡得也不是很安穩,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擔心錯過下午活動的時間,又害怕療養院又突然整什麼幺蛾子,緊繃的情緒是一刻都松懈不下來。
在陷入熟睡前,鹿可想起了昨夜被迷暈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那,會是護士長嗎?
不知過了多久,即使是在睡夢裡,鹿可都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在盯着她看,朦朦胧胧間,似乎有一隻粗糙的手,拂過了她的喉間。
鹿可猛然驚醒。
赫然發現,翟先生已經自己坐上了電動輪椅,滑動着他的輪椅,來到了鹿可的床邊,正目光灼熱的盯着她。
在看到鹿可醒來時,才稍稍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目光,指了指她左手上的手表,老松樹樹皮似的幹皺的皮膚,顫動着有了血色的嘴角,沙啞着嗓音說道:“快兩點了。”
“不好意思,翟先生,我們這就出發。”鹿可低頭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一點五十五分,距離活動時間僅剩五分鐘了。
怪不得都來催促她了。
隻是催促的話,為什麼不出聲呢?而是冷不丁地盯着睡着着她,甚至上手撫摸了她的喉管...
幸好,身體的警覺還在,第一時間醒過來了。但翟先生的各種舉動,還是令她心有餘悸。下次即便是再累,也不能在他午睡時小憩了。
鹿可匆匆的穿好鞋子,就推着翟先生往外面走去,因為時間的緊急,腳下的步伐也快了幾分。
搭乘電梯到了一樓,翟先生依舊不太适應玻璃大門外的“陽光”,再次指向了右手邊的黑暗,還不等鹿可詢問,就低聲說道:“去畫室。”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在到達觀影室之前,似乎有看到繪畫室的房間牌子。
“好的。”鹿可溫和着應了一聲,就推着翟先生往黑暗裡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
這次鹿可心裡的心悸和忐忑減了幾分。連觀影室那麼大的坎都闖過去了,害怕其他嗎?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辦法總比困難多。在這種時候,她更不能自己亂了陣腳,保持冷靜,方能想到破局之策。
在聲控燈光的指引下,大約走了十幾米的距離,鹿可就看到了繪畫室的金屬牌子,貼在了一扇木門之上,不像觀影室沉重的大門,輕而易舉的就推開了。
推開後,撲鼻而來的是濃郁的顔料氣味混雜着什麼腥鹹的味道,還有漂浮在空氣裡的灰塵。
即使是鹿可不咳嗽的人,吸入這灰塵時,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房間約莫有二十平米左右,亮着炫目的燈光,擺放着三四個畫架,旁邊還有顔料盤、畫筆、一桶清水等等。
以及早到的樓慕青,和她負責的甯先生。
真是湊巧。
幾人對視了幾眼,又各自移開了目光。鹿可推着翟先生走到了一個空置的畫架後,将顔料盤什麼的擺在了他的手邊,就規規矩矩的站在了一邊。
不料翟先生扭頭瞥了她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
“你,當我的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