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的标志呢?她沒有标志,她隻是供被人使用的工具紅泥而已,紅泥隻是印證它們存在于現實的一種材料。
竹聽渝走到一個鏡子面前,伸手朝那個鏡子抱住,她與鏡子融合在一起了,“她”的人生現在也是“她”的人生了。
她沒走幾步,就與幾個鏡子一起擁抱,“她”擁有了好多人生,好像她不再是一塊簡單的紅泥了,而是擁有不同圖案的印章,她特别開心,這是她的人生經曆了,她也同那些“她”們一樣,擁有多姿多彩的人生了,她不是塊透明的玻璃了。
可是為什麼她擁有了這麼多“她”們,内心還是空虛,這些是她,也不是她,她并沒有真實地理解這一些,可是如果她沒有經曆這一些,她是誰呢?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
她隻能站在鏡子裡不斷地詢問自己,不斷地窺看她人的生活,才能找尋到些許能找到自己價值的痕迹。
總是忘記,總是遺失,總是得到,從一個時間分割線跳轉到另一種維度,她究竟是誰呢?是熟悉的身影卻也陌生,思忖片刻,時光的碎片就如同無數片零散而破碎的雪花一樣扶搖而上,隻留下她的身影站在下面落寞地觀看并模仿着它人,乞求加入那盛大的狂歡。
笑此時瘋瘋癫癫戲癡狂,泣彼氣弱聲嘶斷回腸。
道不盡的撕扯,消逝的流光,深埋的故土,浮氣的驕子,零碎的殘破,是轉瞬之中無人理解的破碎。
竹聽渝醒了,她看見面前有一個女人正坐在鏡子面前梳頭發,女子的頭發很長,恰好擋住了她的側臉,察覺到竹聽渝的醒來,她轉過頭,問道:“你是誰?”
女子的臉上有各種細碎鏡片穿插在皮膚裡面,倒映出竹聽渝的身影。
她躺在地上,她沒有變成鏡子。
竹聽渝看到除卻皮膚上穿插的各種細碎鏡子,她還發現這女子的眼睛竟然也是一面鏡子,額頭上有一條刻度線,微微張開嘴巴,是亂轉的時鐘。
好奇怪的人,竹聽渝突然覺得面前這人好像是個鏡子人?
“你好。”竹聽渝坐起身來,她此時此刻似乎與屍魂又當面相處了,剛剛她又差點被屍魂同化了嗎?那她究竟是怎麼恢複的?
她怎麼會有能力在沒有意識和正在同化的過程中蘇醒過來呢?雖然她運氣是很好,但是也不至于這麼沒厘頭地好運吧?
竹聽渝感受到了手腕上那熟悉的氣息,是聞煜,他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過來的?又怎麼進來的?壓制住内心的疑惑,竹聽渝重新将目光移到面前的這個鏡子人的身上,她在與她對視。
女子依舊重複地問道:“你是誰?”
竹聽渝沉默下來,她想着先前被女子差點同化的記憶,又望到了女子頭上的刻度線和嘴中胡亂轉動的時鐘。
她的記憶混亂了,她隻能記住零碎的記憶,她拼湊不出來,那究竟是她的記憶還是别人的記憶?她人要混亂了。
當她的愛人說愛她的時候,她隻覺得很莫名其妙?她很痛苦,她根本記不起和面前這個人之間相愛的記憶。
“季蓑,你不記得我了嗎?”她隻能無力地看着自己曾經親近的家人和愛人無助地在她的面前哭泣。
可是季蓑根本無法回應它們的情感,她記不清它們了,也忘記了彼此相處的記憶。
有時候她能夠突然記起,可是轉瞬之間,季蓑這個人的記憶就消失不見了。
季蓑隻能不斷地提問,不斷地、反複地問那幾個問題:“我是誰?”、“你是誰?”。
她的家人很痛苦,季蓑也很痛苦,即便她的家人想努力重新與她培養感情,可是她記不住事情,她與季蓑好像斷聯了,季蓑無法像從前一樣了,季蓑好像要不見了。
她站在鏡子面前,不斷問到:“你是誰呢?”
鏡子中的人也問道:“你是誰呢?”
她到底是誰?能不能将她的人生還給她?
沒有人回答她,季蓑走到了時空站之中,她看見了很多個處于平行世界裡不同的她。
她看了很久,想拼湊出自己的人生,可是她無法拼湊,她的時間線已經混亂,她隻能在這無序之中永遠地存活。
沒有人能夠治好她。
竹聽渝回答道:“你是季蓑,是獨一無二的季蓑,是宇宙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的季蓑。”
女子愣了一下:“季蓑是誰?”
一個人如果有了名字,就擁有了某種羁絆,當别人呼喚你的名字的時候,你的名字就與世界産生了聯系,你有了束縛,有了期待,有了回憶,有了牽絆,有了感受,你不再是一個孤獨的、無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