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除去因無神太久而導緻的規則漏洞以外,”符皎輕聲道,“這裡,不需要神的救贖。”
“我相信,更多人,也不想要神權的再度降世。”
......需要。
需要的。
他以為七千年的血淚、征伐與磨練已經讓自己非常沉穩淡定了。
可面對着面前一無所知的、一如既往溫和寬容的神主,燈抱影發現自己還是不得不倒了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能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修補那個‘因為無神太久而導緻的’規則漏洞。”
“唔......沒錯。”
符皎擺擺手:“理論上是這樣啦,不過規則漏洞可能比較難修複,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也需要一段時間的勘察。”
“在塵世停留的這段時間,我會盡可能不影響文明的正常發展,你不用擔心。”
她後面的話燈抱影都沒怎麼聽,隻聽見了那半句“需要一段時間”。
獅鹫非常隐秘地、非常不值錢地在心底呼出了一口氣。
燈抱影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歡喜、苦澀、絕望、顫-抖......或許還有自欺欺人的、一葉障目的安心感。
至少,現在,她不會走。
他是第一個找到她的,所以他也理應一直跟在她身邊,直到她離開。這是......這是自己應得的獎勵。
就算是當成一場異常美滿的幻夢也好。
又或者說,事實上,在重新看見神主眼眸的那一刻,燈抱影已經自嘲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就這一眼,他就能像最廉價的奴仆那樣,原諒之前符皎背棄的所有承諾與不告而别。
就算下一次再相遇又要花上他永恒的一生,他也甘之如饴。
“我會,幫你的。”
白金色長發的上位者似乎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閉着眼,聲音卻還是平淡沉穩。
“事實上,我對所謂漏洞,已經有了一點猜測——你降臨之前正是M31星系邊緣星域爆發第三次獸潮的時間段,恰好,猞那時從獸潮和星系風暴中心帶回來了活體樣本。等星艦回首都星了,我就聯系研究院。”
“在此之前,你先在我身邊。這樣既能保證你的安全,也能搪塞他人疑問,避免有的沒的麻煩。”
燈抱影異常冷靜地睜開眼,以穩重的、公事公辦的語氣,給自己那點陰暗晦澀的獨占欲包裹上了義正詞嚴的外殼。
連符皎都忍不住在心底啧啧贊歎,你看吧,還是自己養崽子養得好,如今的大獅鹫真是相當讓人省心。
“好啊,”她點點頭,很輕易地就同意了,還笑眯眯地道,“正好,我也對現在的塵世挺感興趣,就當是旅遊啦?”
“嗯。”
獅鹫微微颔首,随後坐到了旁邊的辦公桌後,戴上了金絲邊的平光眼鏡,順手拿起旁邊一沓子相關文件,輕聲道:“好,那就先這麼決定,到時候有任何需要,隻管找我就好......先過來錄一下指紋和身份信息吧。稍後我會叫人替你配備信息卡和智腦。”
符皎愣了愣,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失孤幼崽。說得不好聽點,沒爹沒媽沒信息的黑戶。
所幸現在的燈抱影主掌軍政監察相關的督查庭,若是換了他人,恐怕還得費盡心力僞造身份内容。
真是方便啊。
符皎完全沒有“被昔日崽子反過來照顧”的心理落差感,
至高神有一天也體會到了吃人軟飯有人照顧的感受,她甚至還有一種“哎呀崽子終于當家了”的老母親欣慰感。
錄入指紋信息的小巧儀器持續散發着湛藍微光,燈抱影指尖落在她的腕上,低下頭時嚴嚴實實的衣領微松,露-出脖頸到鎖骨處鮮豔的血紅神紋來。那象征着焦渴與貪-婪的契約紋路似乎得到了神主貼身近距離的撫慰,負面影響正在緩慢卻鮮明地減退。
留下來的,是難以言喻的滿足和喟歎。
“......”
符皎笑了笑,沒出聲,隻是一并移開了眼神,看向别處。
至高神喉口滾動一下,還是把從重逢那一刻起,就一直空落落懸在嗓子裡的那句“對不起”,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