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西風吹夢無蹤!
人去難逢,須不是神挑鬼弄。
在眉峰,心坎裡别是一般疼痛。”
滿春樓裡,頓時響起大片大片的叫好聲、鼓掌聲。褚照靠着欄杆,指尖握着折扇,也在跟着輕輕哼唱。
包廂的門打開。
其鏡進來:“大人。”
褚照眼神并未從台上離開,他今天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公務,給自己休沐一天,當然要好好享受。他也不覺得其鏡會找他有什麼大事,如今慶澤縣的一切都按照他所想走上正軌,勸春耕的工作也還要幾天,能有什麼大事呢?因此,他隻是随口問了句:“何事?”
哪裡想到還真有事。
其鏡道:“歸山寺的住持派一個小和尚來說,有兩個西域來的和尚經過慶澤縣,他們想要問問大人是怎麼将慶澤縣治理得如此富庶的。”
褚照一怔,西域來的和尚?
想到前段時間聽大朝會,邊疆戰亂又起……他的眉頭漸漸皺起來。是巧合,還是别有用心?
戲自然聽不下去了。
到了歸山寺,那兩個西域和尚如何贊歎慶澤縣暫且不提,總之作為被誇的對象,褚照就算抱有警惕,聽着那些贊不絕口的話,還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将嘴角的笑容壓下。
難怪那麼多人對和尚都有好臉色呢,好聽話誰不喜歡?至于他們問的問題,褚照也按着能答的一個個答了。
兩個西域來的和尚一邊聽,一邊不住地說着“善莫大焉”。歸山寺的住持也是現在才知道詳細。他内心感歎,慶澤縣苦了那麼多年,終于迎來一個全心全意為它的縣令。解慶澤縣妖鬼之厄不說,還讓慶澤縣百姓的生活一點點好起來。
褚照回答完兩個和尚的問題以後,也不動聲色地抛出自己的問題:“西域離泰山、五台山有千裡之遙,兩位高僧怎麼會想着跋山涉水,來到中原呢?”
兩個和尚相視一笑。
要去五台山的和尚慢悠悠地說:“貧僧等曾經過火焰山,峰巒重疊,煙氣蒸騰,熱得就跟爐竈一樣。凡要翻過這座山,必須在雨後才能走。走時要聚精會神,雙眼凝視着地面,輕輕地擡腳,慢慢地走;一不小心誤踏到山石上,就會立即冒出烈焰,把人烤傷。”
要去泰山的和尚撚着佛珠,神情肅穆:“還經過流沙河,河裡有座水晶山,陡峭的懸崖絕壁直插天際。山峰四面都晶瑩清澈,像透明一般。”
“還有一座關隘,”要去五台山的和尚補充,“寬窄僅能容一輛車子通過。有兩條龍,口角相交,把守着這裡。凡過關的人須先拜龍,龍如同意過,口角就會自己張開。龍的顔色是白色的,身上的鱗鬣都像水晶的一樣。”
要去泰山的和尚神情一松,感慨說:“我們共在路上走了十八年。剛離開西方時,有十二人,等來到中原,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那是夠艱險的。”褚照真心實意地說,“堪稱九死一生。”
另一個和尚含笑,雙掌合十:“艱險也不能阻礙貧僧等。”
褚照“哦?”了一聲,道:“中原有那麼吸引人嗎?”
“當然。”要去泰山的和尚說,神情帶着憧憬,“西方都傳說中原有四座名山,一個泰山,一個華山,一個五台山,還有一個洛伽山。相傳這些山上遍地都是黃金,觀音菩薩、文殊菩薩就在這些山上住,凡能去這些地方的人,都會變成佛身,可以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
褚照很想怼他們一句别封建迷信了,可是剛要說,就想起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神仙。所謂長生不老,也并不是虛幻的夢想。别的不說,他昨天才送走一個出身蓬萊仙島的劍客和他收的女弟子呢。
褚照的牙不禁一陣疼。
“所以你們還要繼續往五台山、泰山去?”
兩個和尚點頭。
“那本縣就在這裡祝兩位大師好運了。”褚照道。泰山就在青州境内,想必他們如今正是往泰山去。屆時他往當地官員那送一封信,就算這兩個秃驢想要對大梁做什麼,憑他們也翻不過天去。
如此打定主意,他又對歸山寺的住持說:“本縣公務繁忙,暫就不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了。這幾日他二人在寺裡的用度,住持可以報到大濟糧莊處,也算是為褚家積一積福。”
“阿彌陀佛,褚大人善心。”老住持感懷道。
褚照厚顔無恥地接受這份誇獎。這兩個和尚都是吃齋念佛的,再能花能花到哪裡去?要是奢靡,也不能把十八年的光陰都耗費在朝聖的路上了——看他們的僧袍,啧,破舊。
這倆西域和尚路過慶澤縣這件事,就在本縣縣令的扣扣搜搜下,平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