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岱瑜這一生要結束的時候,孑然一身,前些年送走了爸爸媽媽,終于也到了自己。好在,無病無憂壽終正寝。
寸土寸金的房子也做了公證捐贈,蓦地她想到小時候看的名著《紅樓夢》,其中一句話“赤條條來去無牽挂”,大抵就是這個時刻吧。
她緩緩閉上眼睛,漸漸聽不到身邊家庭醫生的呼喚。
“姑娘,姑娘醒醒,今兒少爺身上不太好,老爺夫人都在跟前,您快去看看。”林岱瑜頭昏沉沉的,身邊的聲音,仿佛從未聽過,脆生生地百靈鳥一般,帶着一絲焦灼又吵人地緊。
林岱瑜從深夢裡醒來,以為又墜入了另一層夢境,她迷蒙地看着檀香木床架,純白帶暗紋的床帏,手指微微一摩挲,觸碰到溫溫涼涼的絲綢,低頭看到嫩生生的小手掌搭在水藍色的素色被面上,年齡也就四五歲。
這是忘記喝孟婆湯了?還是一生做過的善事不少,好人有好報,又來續命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林岱瑜坐了起來,她看向看起來一團乳氣的丫頭,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沉聲道:“别慌,拿外裳來,咱們去看看。”邊說邊起身下床。
等披上一身圓領對襟滾邊袍褂,身邊的丫鬟邊扶邊走,她試探性地問:“少爺怎麼就不好了呢?”丫鬟不疑有他,連歎兩口氣“咱們林府也是書香門第,家厚業大,偏不能萬事圓滿,您體弱,少爺小您一歲,哪想到也從出生就藥不離口,今兒可好,外祖府上來人,送來了新鮮的大黃魚,夫人令人趕着做了兩道荠菜黃魚羹,送到咱們兩處加餐,您午睡沒醒我就令雪雁溫在小廚房,哪成想少爺……”
後面的話林岱玉有點沒聽進去,她聽到了有個丫鬟名字叫雪雁,這個名字她記得清楚,也許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孩子都知道,何況她這個早年間的研究生呢?可是,她不該有弟弟啊?
定了定神,她繼續問身邊不知名姓的丫鬟:“今日來的,可是賈府上的人?”“姑娘說笑了,是賈府原在金陵的莊子送來的,有些牽連罷了,咱們隔山隔海的,哪裡就這麼容易過來啦。”
果然是賈家。林岱玉心裡有了判斷,也許她是穿到和她同姓不同名的林黛玉這裡了。
前世她是獨生女,有和和美美的父母。來到這裡,也許是意外,但總歸是緣分。她忘了原著裡提沒提到過這個弟弟,但是林母林父先後去世,黛玉香消玉殒,還有…林家這偌大的家業,她擡頭望了望一眼看不到邊亭台閣樓,腳下的步子更快了些,還好都來得及。
走到西廂房,林岱玉或者說黛玉,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咳嗽,空空空帶些回聲,像是小狗的叫聲,根據她的判斷,這在現代被應該叫做急性喉炎,不怪她一個漢語國際教育這沒啥用的專業的知道這個名詞,實際是疫情常态化,久病成醫。
進到房間裡,她看到了這個世界的親人。
林如海,仿佛是探花出身,曆朝曆代探花不一定比得過狀元郎的才華,但一定是顔值最高的。推測父親年至不惑,但看起來卻風度翩翩。何況林家襲爵三代,聖上更是額外施恩多襲一代,到林如海這一輩,走科舉的路子,現今外派,十分受當今信重。
此時此刻,他半擁着低頭垂淚的賈敏,低低勸慰,一絲嚴肅也無。聽到黛玉進門,他忙喚道:“玉兒來了,仔細路上走的急出汗,春莺給玉兒把這裡的紅糖姜茶倒一盞。”
賈敏也回過神來安慰道;“青山隻是咳疾又犯了,将息了兩個月,玉兒遠遠看一眼罷了,你身子也弱,别過了病氣到你身上。”
黛玉看着這一世的父親母親,雖然他們的顔值遠比上一世的爸爸媽媽高,也不甚相像,但她看到他們眼睛裡的關切,心尖像浸入一盆溫水,沉甸甸地又有一絲酸澀。
她也好久沒見過爸媽了。
“爹,娘,弟弟這兒好悶,能不能透個氣。”黛玉深知自己自己最大的問題在于年齡,仗着也許父母疼愛、天資聰穎,能否用現代的生活經驗讓弟弟更好一點。
好在,林如海和賈敏向來疼愛孩子,囑咐丫鬟給林青山掖好被子四角後,便打開了窗戶。
黛玉再接再厲,問道:“請了那家大夫,怎麼說,青山可要緊?”青山身邊的小厮立刻上前:“姑娘,今天早起少爺有些發熱,小的們不敢猶豫,立刻秉了夫人身邊的翠梧姑姑,派人請了咱們慣用的回春堂的馮老大夫,說是發熱、咽喉紅腫,該是風熱,方才已經留下藥方,抓了藥,小蝶姐姐親自看着煮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