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正誇了探春幹脆利落，沒想到探春很快就來找王熙鳳了。

彼時王熙鳳正頭痛，宮裡每年底孝敬一回的夏太監，找了個小太監來傳話。

說今日休沐，偶見一所房子，身上短二百兩銀子。因這處宅子離賈府近，素日和賈府親近，便過來暫借一筆填了這個缺。

說是暫借，哪回也沒還過。

王熙鳳雖心裡嗤之以鼻，還是恭敬地請小太監坐了吃茶，讓他稍等一會兒。

屋裡面探春正等着王熙鳳說話，聽到這明晃晃的敲詐，不由憤而問之：“二嫂，他要我們就給嗎？賈府的銀子就這麼好賺不成？”

王熙鳳也不避諱她，先叫平兒在嫁妝裡拿了兩個金項圈出來，一個素的、一個鑲嵌了綠松石的。暫且令旺兒媳婦出去，到當鋪活押四百兩銀子。旺兒媳婦也是做慣了這事，半句沒多問，拿了東西便下去了。

等王熙鳳吩咐下去，才回頭和探春說：“貴妃在宮裡，無親無故。宮裡這些人，向來是大神難請、小鬼難纏。太監麼，也沒個後，一心鑽到錢眼裡，要這輩子享福。今日咱們敢拒了他，明日他便能給貴妃使絆子。”

“不光這夏太監，什麼周太監、李太監，也常來的。咱們家借着貴妃的勢，也要護着貴妃的位子，這是無法之事。”

探春默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今日來意：“二嫂，雖我知你理家不易，但是這個月馬上到月底了，我看賬上卻沒多少現銀，甚至......連一府的一個月月例都發不出。”

“這是怎麼回事？”

王熙鳳聽了，也不惱，她回道：“三妹妹，我是巴不得多兩個人來看看家裡這一攤子事。”

“咱們家主子不算太多，攏共有十八人。但上上下下的仆人，有近千人。咱們家出仕的少，即使做官，月俸也沒幾個錢，誰家也不指望月俸過活。”

“女主子們的花銷有限，月例多的二十兩，少的不過二兩，更多的在吃穿用度。爺們在外應酬，在内養着門客，可就沒數了。”

“更别說，今兒你過生日，明兒我請客賞花，雖是各人輪流做東，到底也是出自公中。”

“這京中的人情也多，今日誰亡故得打祭送殡，明日誰華誕須送壽禮，後日誰生了長男預備賀禮......”

“三妹妹，咱們家進項少，出項多。雖然也有生意也做，但利潤稀薄，所以我也會在外頭放印子錢。這才能來快錢。”

“也不怕你笑話，我王家陪送的東西，我當的也不少。像今日這種月例發不出去的時候，便晚兩天，再發不出去，我便活當兩件東西。”

探春聽到王熙鳳輕輕松松地說放印子錢，早已有些繃不住。

但聽王熙鳳說的真誠，又不忍苛責。

再一思索，隻覺得賈府看起來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實則沒法持續發展，别的不說，隻沒有現銀這一項，這一根弦便能随時繃斷。

探春自幼聰慧，她自小知自己身份尴尬，也養成了三思後行，一擊即中的作風。

當下也不多說，隻說：“既然夫人和二嫂子信任我，讓我幫着管家，我便要盡力而為。我知千頭萬緒一時理不順，但等我回去再想想，不管是節流還是開源，總會有辦法的。”

說着也不再客氣，便徑直走了。

王熙鳳笑道：“果真沒看錯三姑娘，是個好姑娘。”

平兒卻有些擔心：“放印子錢這事，雖不違法，也多少有些失德，京裡越是勳貴人家越不願意被人指摘這方面。去當鋪當首飾，被别人聽說了，心疼您的少數，更多人是嘲笑。就這麼讓三姑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