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姓夏的不少,但若提起“桂花夏家”,僅有一家。
這個名子霸氣,隻因她家裡有幾十頃地都種着桂花。種了這麼多桂花,京城望見的桂花,十有八九都是夏家的。連宮裡供奉的上好桂花,也是她家的,夏家的富有程度可見一斑。
薛家比起夏家不遑多讓,隻會更富裕,薛姨媽顯然不隻看上了夏家的錢财。
薛蟠長到如今,薛姨媽還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薛蟠好色,若給薛蟠娶一個長相平平的大家閨秀,薛姨媽肯定,薛蟠不會理睬她,因此姿容好,便是薛姨媽選兒媳的重要條件。
夏金桂此人,長得頗有姿色。
光有姿容也不行,性格還得潑辣些。
夏家與薛家乃舊相識,算是世交。夏金桂的父親早逝,又是獨女,夏母對她很是溺愛,幾乎說是百依百順。
夏金桂從小在家說一不二,若夏金桂來了薛家,同樣可以說一不二,薛蟠正需要有人來治住他。現在家裡就兩個主子,寶钗不在,光靠薛姨媽一人,根本轄制不住薛蟠,因此“霸道”這一個在别人眼裡的缺點,在薛姨媽這裡,卻是優點。
薛姨媽和夏母兩個人都是自己拉扯着孩子長大的寡母,又是舊交,兩人頗能說得上話,自從薛姨媽給夏母透露了有意結為親家的想法,夏母真的仔細考慮了半天。
薛蟠名聲不好,人稱“呆霸王”,可外人不知道夏金桂更霸道。隻不過是男子在外走動的多,一言一行容易被人看到和議論,壞名聲傳的快。女子養在深閨,若有意不太常出去交際,壞名聲便捂得嚴實些。
夏金桂在家裡劣迹斑斑。比如因她名字裡有“金”、“桂”兩字,便不允許夏家人說出這兩個字,諧音也不行。夏家種桂花,在家裡卻不能說出桂花的名字,很是不便,但夏金桂就立了這個規矩,隻要有人不小心說出一個字,立馬苦打重罰。
再比如她身邊的丫鬟,很少有能服侍長久的,犯錯便嚴罰,甚至她一個閨閣女子還讓人把犯了錯的丫鬟賣到青樓裡去,而那個丫鬟,不過是端茶的時候沒端穩,濺了半杯茶到夏金桂的裙擺上。夏金桂身邊唯一從小陪她到大的,便是一個叫寶蟾的丫頭,隻因寶蟾與她性子相近,又慣會奉承。便是夏金桂殺人,寶蟾也會遞刀,還會把現場收拾清爽,贊美夏金桂一番。
夏金桂的霸道,有時夏母也招架不住,隻不過自己就這一個女兒,好不容易拉扯大,而且孤兒寡母最怕受觊觎受欺負,夏金桂這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反倒對他們有利,夏母便随她去了。
薛姨媽自然不知道夏金桂厲害到了這等地步,她正盤算着什麼時候和夏母約一約,讓薛蟠和夏金桂兩人相互瞧上一眼,倆人雖是青梅竹馬,小時候經常一起玩,但孩子們一年一個樣,也有兩年沒見了。雖時下都是盲婚啞嫁,但疼子女的,還是想征詢一下子女的意見......
此時門房急急忙忙來報信:“林府,林夫人身邊的翠梧嬷嬷過來了,說是有急事要找夫人呢。”
薛姨媽忙道:“快請進來看座。”薛姨媽心裡惴惴不安,林夫人這麼着急派心腹嬷嬷過來,所為何事?
翠梧也不啰嗦,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經過說明白了,肉眼可見薛姨媽的臉色越來越青。
薛姨媽理智尚在:“都是犬子不懂事,又給夫人帶來麻煩了。不過還請嬷嬷透個底給我,這位何蘭君姑娘,和咱們府上...來往可緊密?”
翠梧也聽出了薛姨媽的言外之意,大約就是若何蘭君是林府的正經親戚,那認了這門親事也行。
若何蘭君是個扯虎皮拉大旗,要來碰瓷的,那薛家就不必顧忌了。
翠梧便回道:“關系并不是那麼緊密,您不必顧忌夫人的面子。”說完又追了一句:“何蘭君從我們府上走的時候,說此事便罷了。如果她真的就隻想要些賠償,那還望夫人酌情豐厚些。”
薛姨媽臉色和緩了很多,既如此,她便知道怎麼做了。
翠梧說完事便要走了,薛姨媽又說了一籮筐添了麻煩和感謝來報信兒的話,把翠梧送到大門口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