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聽王夫人這麼說,雖表面有些隐隐的不樂意,實則透着親昵,顯然也是中意黛玉做兒媳的。薛姨媽暗暗撇嘴,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高門嫁女,低門娶婦,林府還不一定願意與她們結親呢。
薛姨媽心裡還沒吐槽完,王夫人話鋒一轉:“蟠兒這裡再麻煩也有限,不過是後宅之事,多費些時間料理便平了。倒是聽說寶钗,在宮裡順風順水的?”
一說到寶钗,薛姨媽便謹慎了不少:“姐姐何出此言?可是有什麼消息?自打寶钗去了宮裡,除了她找人捎點東西出來,竟然隻言片語也沒傳到我這,她也是狠心,我整日擔驚受怕,生怕她有些什麼事情不和我說呢。”
王夫人嘴角的笑一頓,她這個妹妹,到這把年紀了,終于精明了些。他們薛家兄妹五人,薛姨媽是最小的,從小備受疼愛,擇婿時因她沒太多成府,家裡也沒指望她去複雜的豪門望宅,巴巴地給她找了家底厚,家裡人口又簡單的薛家,隻希望她過得舒心......沒料到紫薇舍人又是個短命的。好不容易靠着娘家把一雙兒女拉扯大,兒子從小就不争氣,女兒卻又立起來了,難道這就是各人的命數?
王夫人的笑淡了下來:“元春和寶钗,畢竟是極親近的兩姨姊妹,在宮裡,說是親姊妹也不為過,本該相互扶持。元春現是貴妃,還時常念着要幫一下妹妹。寶钗也是我自幼看大的,得空也該去拜見一下貴妃,你覺得呢?”
王夫人特意咬重了“得空”二字,薛姨媽一看姐姐有些生氣了,忙解釋:“姐姐你也知道寶钗這孩子,小心謹慎,從不敢出錯。我猜她是還沒站穩腳跟,不敢給貴妃娘娘添了麻煩。不過寶钗心裡也是有成算的,姐姐放心便是。我若有機會見到寶钗或者捎信,必然提醒她......”
王夫人點到為止,也不為難,這才揭過此事。薛姨媽不敢再留,急匆匆告辭了。
因走的着急,沒兩步路就有些氣喘籲籲,同喜攙着薛姨媽這幾步走的也有些累,看到有個八角亭沒人,便道:“太太略坐一坐再走吧,走的急了當心犯了心絞痛的老毛病。”
送薛姨媽兩人出來的玉钏兒也贊同道:“這裡冷僻,一般沒人經過,姨媽便歇歇腳,也沒人打攪咱們。”薛姨媽便走到亭子裡,打算坐一會兒,稍停留片刻便走。
玉钏兒笑着解釋:“過了這個亭子,經過一個梨香院,就到後門了,姨太太經常來,想必也認路了。”
因從後門去王夫人院子便宜些,少見到人,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惹眼。薛姨媽的馬車一向是停在後街,從後門進來,再從後門出去,因此對這塊兒的布局也很熟悉。
聽着玉钏兒的解說,随意點點頭:“梨香院倒是個好院子,當年榮國公暮年靜養,就在這裡吧。我記得有一棵老梨樹,那會兒姐姐剛嫁過來,我還沒出門子,來找姐姐玩,就吃過那棵梨樹結的果子,很是香甜,一晃這都要二十年了。”說着,薛姨媽也來了興緻,向梨香院的方向走了兩步。因八角亭地勢高,便能俯瞰梨香院的場景。
沒料到,看到了寶玉在院子裡作畫呢,薛姨媽正想喊一聲寶玉,再下去打個招呼。同時也好奇,梨花又沒開,畫什麼呢。
凝神一看,畫架前還有一把躺椅,椅子上竟躺了一個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身姿慵懶,青絲散落,依稀是湘雲的樣子。
整個院子就他兩人,寶玉還俯身與湘雲說話,竊竊私語間像是把人擁進懷裡。
寶玉雖從小混在脂粉堆裡,但這十幾歲的人也不太像樣子了,薛姨媽不欲被人知道看到此幕,恐生事端。便伸了伸懶腰,往後倒退了兩步:“忽然想起來,這秋天也沒有梨花看,還是快些走吧,我想着家裡還有一大攤子事呢,等來年我帶了兒媳婦,再來賞花。”行走間自然擋住了玉钏兒和同喜的視線。
玉钏兒還笑:“姨太太這就心急兒媳婦進門的事了,我們可等着你帶新媳婦來給大家看看呢。”
薛姨媽自然應下不提。
榮甯兩府的另一邊,大觀園的稻香村裡,已經快晌午了,尤二姐還未梳洗,隻伏在被子上啼哭不止。大清早秋桐在屋外邊經過,罵罵咧咧地說什麼在外面勾三搭四、不幹不淨的,沒人要了...就塞到我們家了......
灑掃的小丫鬟見是秋桐,并不敢回嘴,隻是回來氣鼓鼓地告訴尤二姐:“都罵到家門口了,連帶着我們也沒臉。”因尤二姐心裡有愧,并不敢說什麼,再加上如今秋桐正和賈琏蜜裡調油,尤二姐自己已經許久不見賈琏了,也不敢招惹秋桐。尤二姐隻覺得羞辱,這口氣有些咽不下去,便哭了半天。
原來自從尤二姐與秋桐過了明路,待年後就能住到西北角賈琏夫婦院子裡,兩人便都被人看成賈琏的屋裡人了。尤二姐現今以未嫁之身住在大觀園裡,秋桐這個丫鬟卻先撥過來,跟着王熙鳳做事。
秋桐在賈赦房裡做丫鬟時,仗着自己有姿色,和賈琏眉來眼去久已,兩人礙于賈赦威風,不敢真的偷吃果子。這次乍然被撥給賈琏,心願得償,和賈琏兩人仿佛幹柴烈火,雖還不到時日,兩人背不背人地歪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