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乎數千次的研究後,他遞給赫西爾一瓶金色的藥劑,是跟她的眼睛一樣的顔色,然後疲憊地對自己淚流滿面的學生笑笑。
“它們很漂亮,赫西爾,”老人擦去她的淚水,語氣是如從前一般的溫和,“不要為它哭泣,不要為你哭泣,也不要為我哭泣,相信我,你會脫身離開的。”
那時的赫西爾沒有察覺,尼布拉隻說了她會脫身,但沒有說他自己。
西裝男人在聽說赫西爾馴服了那雙眼睛後非常震驚,他激動着威脅赫西爾加入他們,卻得到了姑娘冷漠的反威脅。
“我完全可以自殺,先生,我是你們脅迫老師的唯一手段,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少女那雙金色的眼睛滿是憤恨與悲戚,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不是師父哀求我活着,你現在根本不可能見得到我。”
男人被她眼中滔天的火焰吓退了。
他甚至不敢再辯解一句。
自己和老師,就被這樣的人控制着不能脫身嗎?赫西爾覺得可笑又悲哀。
他們是囚徒,深陷于這個吃人的漩渦中無法逃脫,卻又不甘于沉溺其中。
而最終,他們還要承擔不屬于他們的罪孽。
“不是我們的錯!是那個煉金術師研制了那個害人的武器!”在做鬥争中失敗的人們斷尾求生,将一切過錯甩給了那個被強迫來的煉金術師,“我們也不知道它會有這麼巨大的威力!”
不管是誰都可以犧牲,隻要自己能夠順利逃走。
輿論與壓迫,威脅與恐吓,尼布拉被推上了斷頭台。
真理與知識,淪為鬥争的犧牲品。
平民厭惡這位無辜的煉金術師,貴族恨不得讓他早點死好讓一切結束,唯一希望他活下來的隻有他那跪在地上哭泣的學生。
赫西爾還有光明的未來,她可以離開這裡,改頭換面,重新開始,所以老人擔下了一切罪過。
“他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向來思維清晰敏捷的赫西爾,崩潰到語無倫次,隻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兩句話。
刑場上年邁的老人看見了她,對着她慈祥地笑笑,說了一句話。
現場很吵鬧,他說了什麼赫西爾根本聽不見,但是赫西爾看着他的口型,知道他在說:
“不要報仇,離開吧,我的孩子。”
這句話的意思不單單是離開現場,更是離開這個世界。
他們在被西裝男人帶走之前,就已經研究出了尚未成熟的世界穿越技術,但這需要巨大的能量,那時的他們還沒有找到可以提供能量的東西。
但是現在有了。
那個新型武器。
金色眼眸色煉金術師垂下眼簾,她對着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沉默地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了人們的歡呼聲。
赫西爾咬着牙回到了他們的住處。
她冷靜地戴上眼鏡,新的研究要開始了。
一小段時間就夠了,她想到,隻要一小段時間就夠了。
一切都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
“砰!”
曾經讓人們深陷災難的新型武器再次被啟動,但這次的目的卻不是為了殺戮。
而是為了離開。
赫西爾不明白她的老師為什麼不允許她複仇,在她看來這裡沒有無辜的人,每一個人都是劊子手。
可他要她離開,這是他的最後一個願望,赫西爾願意為他達成。
十五歲的赫西爾離開那個養育她十五年的世界,沒有留戀,隻有憤怒。
直到後來,她在多個世界間穿梭,經曆了許多年的事情,赫西爾明白了。
沉浸于複仇的人,生活中就隻有複仇,再也裝不下其它美好。
而一旦複仇完成,生活也就失去了意義。
在她明白的那一刹那,睿智的老人的話語再次在她的耳邊響起:“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分快樂,這是我長壽至今的秘訣。”
但或許她還沒有完全釋懷,赫西爾将目光投向下一個世界,那裡的燈紅酒綠逐漸出現在她的眼前。
等她完全釋懷的時候,她會回去看看的。
那麼惡人還應該被懲罰嗎?煉金術師推推眼鏡,冷靜地想到。
她還沒有完全明白,但她會努力的。
至少老師那種令她厭惡的死亡方法,會讓她永遠銘記,絕不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