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艾格的聲音後,那兩道身影停在了田邊,像是被驚吓到一樣一動不動,
借着模糊的微光,艾格逐漸分辨出兩個身影的輪廓,舉着砍刀氣勢洶洶奔跑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直到到了近前,她才從驚訝、茫然,轉變到遲疑的神色,最後微妙地看着兩個熟悉的身影。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都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但今天既沒有月亮,這兩位也不像是出來約會的樣子。
梅洛斯握着鋤頭,一臉尴尬地打着哈哈:“大小姐,今晚夜色真不錯……哈。”
艾格:“是挺不錯,差一點就能看到我的影子了。”
她收刀入鞘,歪了歪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四目相對,像是被灼傷一樣,伊爾森特面無表情地快速轉移了視線。
伊爾森特:“睡不着,出來看看而已。”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但手裡還抓着把手,腳還踏在鐵犁的腳蹬上,鐵犁上還沾着新鮮的泥土屑。
艾格眨了眨眼,因為眼下場景陷入了迷茫。
什麼時候種個地,成了兩個大男人需要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才能偷偷摸摸幹的事了?
就在艾格困惑之際,梅洛斯看了看兩人,主動解釋了起來。
事情的經過,是梅洛斯正打算關上大門的時候,看到伊爾森特拿着鐵犁站在田邊。
在得知對方想要替艾格把剩下的工作做完之後,他也拿來了鋤頭。
兩個人就這麼在大晚上吭哧吭哧搞了半天,直到剛剛,看到艾格從窗台飛了出來。
梅洛斯抱着鋤頭聳了聳肩:“我不忍心看伊爾森特一個人在大晚上寂寞地犁地,就過來陪他說說話。”
“……所以,你們想要分擔我的壓力,大半夜出來犁地?”
艾格撐着頭,詫異地掃了一眼伊爾森特和梅洛斯兩人:“這種心意我是很感激啦,但是種地這種事還是我自己來吧。”
“不,大小姐,你不懂。”
梅洛斯一臉深沉地擺了擺食指:“這是伊爾森特愛在心口難開的表現。”
“……并不是。”
這句話之後,伊爾森特就垂下眼,不再開口。
三個人站在田邊,面面相觑。
空氣中,就這麼蔓延着一陣古怪的沉默。
梅洛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看了一眼伊爾森特,又看了一眼艾格,眼睛轉了轉:“那我先去睡覺了,看起來伊爾森特還想和大小姐說些什麼。”
“你…”
伊爾森特話音未落,梅洛斯就扛着鋤頭,順便貼心地把鐵犁一起扛走了,雖然一路上被這超乎尋常的重量壓得東倒西歪,但還是以極快地速度消失在了田邊兩人的視野之中。
晚風,自林間流竄而出,輕拂過臉頰。
“伊爾森特。”
艾格率先打破沉默,她的目光沉重得像是看着一位正在堕落的失足青年:“沒必要大晚上做這種事的。”
“……”
“如果想替我分擔壓力的話,穿上那天買的衣服就已經足夠了。”
艾格拍了拍伊爾森特的肩膀,露出了諒解的笑容:“明明梅洛斯都穿了好幾次,你怎麼還披着魔法長袍?這樣我們隊服的意義呢?”
每當她說出這種話,伊爾森特都會陷入微妙的沉默,但這次卻有些不同。
籠罩在天空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消散。
一抹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田邊。
伊爾森特從陰影中擡起頭來,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眸。他的視線并不灼熱,卻莫名得讓人晃神。
“我知道了。”
他的話題轉向了另外一處。
“但這兩天你已經體力透支昏迷兩次了。”
他的語氣冷淡,并沒有指責的意味。
不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話語,就會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許多。
“啊……那是意外啦!”
艾格撓了撓頭。
她莫名有些心虛,這種感覺就像是熬夜打遊戲,結果上學/班的時候打瞌睡,被老師或領導抓包一樣。
雖然伊爾森特總是好脾氣地把她扛回屋裡,但果然總是麻煩其他人收拾殘局,也會讓人感到困擾吧?
艾格腦海裡無意識回想起之前對伊爾森特做的一切——
強行綁架伊爾森特。
從魔龍背上垂直九十度停龍,讓他吐得昏天暗地。
日常語言X騷擾、還偷看人家洗澡。
讓一個曾經的貴族少爺去撿牛糞。
把擔心她而特意到采石場的伊爾森特撞到滿頭飙血。
兩眼一閉腿一蹬,就讓他把自己搬回家…………
她這不是徹徹底底是個沒救的渣女嗎?!!
她到底對着一位保守善良好脾氣的帥氣男青年都做了什麼啊!
雖然艾格平常對這些事并不在意,但此時是深夜,又是這樣一種發人深省的氣氛。眼前迅速閃過的走馬燈,讓她一時頭腦紅溫。
“sorry,對不起,私密馬賽!都是我的錯!”
“我想幫上你。”
“……”
聽清了伊爾森特的發言後,艾格心下的罪惡感更加強烈。
這是什麼,好刺眼的光芒。
天使,這是活生生的天使啊!
伊爾森特:“你總會埋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許并不需要我的幫助……”
艾格終于按耐不住,上前一步。
伊爾森特隻覺得一小團溫暖的東西撲到了他的懷裡,他的話音未落卻已難以思考,等到回過神的時候,肢體變得更加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