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穹的攻擊隻針對安祖和安祖的山。
「審判」本來就是一個充滿限制條件的能力,它隻針對施術者對立陣營、惡陣營、有罪者和自認有罪者,真正無罪且又信念堅定的不受傷害。
然而它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精準定位作用于誰,不會誤傷其他,畢竟在這四則準條之下,要想找出一個完全超脫以外,一條也不符合的确實相當困難——不過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她看向旁邊的莉莉圖姆。
幻影的魔女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張開嘴又閉上,重複好幾次才勉強自己發出了聲音。
“請——”她說。
“請、請原諒——”
她是魔女,是惡魔,是英雄讨伐的對象,如果她什麼都沒有做,倒還可以為自己申辯幾句,然而顯然事實并非如此。
她并不認為自己能欺騙女神,在晨星與暮星之神面前說謊是愚蠢透頂的行為,這是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衆生皆知的常識。
她乞求原諒,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語言蒼白而無力。
但是,
但是。
女神的視線移開了。
她沒有做出攻擊性的行為,也沒有說出攻擊性的話語,甚至連之前投向她的視線中也不含厭惡或輕視的意味——就好像是在看着自然界中在普通不過的生物一樣。
女神以公正的态度看她,她看待自己與看待其他生物沒有什麼不同。
這一刻,莉莉圖姆的心中也不由得感受到了觸動。
她第一次發自内心地跪伏在地上,而不是出于恐懼或對于強權的服從。
然而事實上,穹隻是不覺得她的行為有什麼問題,因此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想要追究她的責任的想法。
而且她原本不滿的心情因着安祖的落敗已經平靜了下來,現在進入了一種奇怪的賢者模式,兩相疊加就更加不會起追責本就不成氣候的黨羽的念頭了。
權力紛争無論到哪裡都不會少,莉莉圖姆是想要依附一個對象,通過提升對方來提升自己,而這也并非沒有操作性,不僅相對輕松,如果能夠做得好的話也可以赢得他者的尊重,雖說她顯然是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但就目前的發展來看也不是什麼大事。
更何況她雖說在擇人方面不太聰明,但比起安祖來看還是頭腦明晰得多。
“安祖的事與你無關,你走吧,”穹沒有看着别人在她面前一直伏着的興趣,再說現在這裡隻有她,一個與反叛者勾結未遂的魔女她想放過就放過了,但一會兒要是再來個其他神的話,事态就複雜得多了,那時候她就得在表面上想出個恰當的理由。
于是她開口攆她,莉莉圖姆也能理解自己再在這裡久待下去隻會使事情更糟糕,又朝着穹行了一禮後便順從地展開翅膀飛離了這裡。
打敗安祖的過程出奇地順利,比她原先所預想的還要簡單得多,不過這并不能歸咎于對方的弱小,究其原因,還是要多虧了那株靈草的幫助。
現在的她從本質上來說和原初的創世神沒有什麼兩樣,按理來說,她對萬事萬物都有支配權和最高所有權,打安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降維打擊。
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鑒于現在大多數事物都有了它們新的主人,想要收回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還需要慢慢謀劃。
穹正想着,恩伽爾烏加從遠方飛來,從地上叼起自安祖身上掉落的天命牌放到穹手中,然後非常習慣地落到她的肩上,神态間帶着點兒洋洋得意的意味,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是礙于嘴中銜着的的比它的身體還要大得多的天命牌又無法開口。
穹伸手将杜納塔拉拿到手中,于是恩伽爾烏加堵在喉嚨裡的語言終于從它的嘴中順暢地被說了出來:“我早就知道那鳥精根本不可能是您的對手,神王恩利爾一開始還擔心,派遣伊斯庫來幫忙打下手……”
作為一直在大地上生活的烏鴉,恩伽爾烏加在此之前從來也沒有見到過那麼多大神,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也有一天能夠跻身于參加集會的諸神之中商議事項,雖然從頭到尾它都沒能夠開口,但是它的眼睛記錄了一切,并且先伊斯庫一步飛了出來,等它飛到穹身邊的時候,正好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之前在會上一直保持沉默,可把它憋壞了,現在終于能夠再次開口,恩伽爾烏加恨不得把之前少說的話幾倍地補上來,絮絮叨叨的也不停歇,那架勢像是隻要别人不打斷它就能一直說下去。
穹一開始還耐心地聽着它說,不過時間一長就不行了,倒不是不耐煩,而是因為她看見它口中被恩利爾派來在關鍵時刻幫助她的伊斯庫正遠遠地朝這邊趕來。
“你的雷暴與洪水都很管用,”雖然她剛才完全沒有相關權能,但穹還是這樣說了。
“現在安祖已經不再是威脅,你需要把它們收回去嗎?”
伊斯庫是安神用神力所創造的,他誕生的時間比穹晚得多,是個剛剛舉行加冠禮沒多久的少年神,但是繼承了他的創造者穩重的個性,如今卻顯得腼腆起來,就像他之前每一次他拜訪尼普爾時與穹見面時那樣。
他搖搖頭,然後開口說道:“既然我已經承諾将雷暴與洪水送出,就再也沒有收回的道理,何況我所擁有的暴風與雷雨權能你在我之前同樣擁有,它們不會和你如今所擁有的權能産生沖突。”
“我……”他躊躇了一下,似乎是還想要說什麼,眼睛的餘光卻看見了另一個神的身影,于是他咽下了尚未說出口上話。
來者是甯舒布爾,常年深居簡出的安神的傳喻者,同時也是位于所有蘇卡爾侍從神之上的神明。